危机解除后的工作室恢复了往日的忙碌节奏，但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轻松感。
向晴坐在电脑前，检查着刚刚从序言科技服务器成功下载回来的备份文件，确保万无一失。
屏幕右下角，内部通讯软件的消息提示音接二连三地响起，全是来自序言科技项目经理的热情反馈和后续安排。
字里行间，总是不经意地提到那位幕后功臣。
“向小姐，文件确认完好！太感谢了！”
“这次真是多亏了林工，他平时可不轻易出手…”
“后续的长期协议草案发您邮箱了，有空看看？”
“林工还说你们工作室的设备防火墙版本有点旧，给了个升级建议清单，我转发给您…”
向晴一一回复着，嘴角不自觉地带了点笑意。
那位林序先生，像是躲在代码丛林里的田螺姑娘，默默干完活，留下一点痕迹，又迅速隐回他的数字世界里。
午休时分，她刚泡好一杯咖啡，夏冉的视频通话请求就弹了出来。
“突击检查！”屏幕那头的夏冉背景是律所办公室，她似乎刚结束一场会议，妆容精致却带点疲惫，“看看我们向大摄影师有没有被昨天的网络攻击搞得焦头烂额？需不需要本律师提供法律后援？”
“虚惊一场，问题解决了。”向晴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轻描淡写。
“解决了？这么快？”夏冉挑眉，“找的哪家安全公司？效率可以啊。”
向晴沉吟了一秒，觉得这事没什么可隐瞒的：“不是安全公司。是…序言科技那边的一位工程师刚好帮了忙。”
夏冉的律师雷达立刻滴滴作响，她眯起眼睛，身l前倾，仿佛要透过屏幕看穿什么：“序言的工程师？这么热心肠？男的女的？多大年纪？结婚了吗？”
向晴失笑：“冉冉，你的重点是不是有点歪？”
“少打岔。是不是那个‘回避型冰山’？”夏冉一针见血，语气笃定得像是在法庭上指认罪犯。
向晴顿了顿，承认了：“是他。林序。”
屏幕里，夏冉的表情瞬间从八卦变成了警报狂响：“等等！他怎么知道的？你主动去找他了？我不是让你保持距离公事公办吗？”
“我没找他。”向晴解释，“他应该是从他们项目经理那里得知的消息，然后…就用他的方式处理了。”
“他的方式？”夏冉追问，“什么方式？给你发消息了？打电话了？怎么说的？”
向晴想起那封只有三个字的邮件和后台那些神乎其技的操作日志，觉得有点难以向夏冉解释这种极客式的“关怀”。
“就…发了封邮件，说‘已处理’。”她简化了过程。
“已处理？”夏冉重复了一遍，表情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没了？就这三个字？没有‘你好’，没有‘需要帮忙吗’，没有‘不客气’？”
“嗯。”向晴点头，试图为这种行为找补，“他很注重效率，而且，这不是解决了吗？”
“解、决、了？”夏冉一字一顿，语气严肃起来，“向晴通志，我看你是被暂时的胜利冲昏了头脑。你仔细想想这个过程：你遇到天大麻烦，没找他；他不知怎么知道了，动用不知什么手段，可能还冒了点风险，帮你解决了核心危机；然后，通知你的方式是一封三个字的邮件？”
向晴没说话。
夏冉乘胜追击：“这正常吗？这符合正常人类社交逻辑吗？这不！这只能说明两点：第一，他解决问题的方式异于常人，简单粗暴，不留痕迹，这很可怕！第二，他帮你，但绝不想让你觉得欠他人情，立刻用最冷淡的方式划清界限，这更可怕！”
“或许他只是不喜欢拖泥带水…”向晴试图反驳。
“错！这是典型的回避型行为模式！”夏冉几乎要拍桌子了，“他们无法处理复杂的情感互动和人情往来。帮你，可能只是一时兴起，或者是他的技术癖好发作，见不得系统有漏洞！但帮完之后，巨大的社交压力和你的预期会让他立刻恐慌，所以必须用最极端的方式切断后续所有联系的可能！‘已处理’这三个字，就是他的防火墙，他的防御工事！”
她喘了口气，继续分析：“你想想，接下来你怎么面对他？真诚感谢？他受不了。请他吃饭？他能吓跑。假装没事发生？那你心里过意不去。看见没？死循环。他轻轻松松就把你置于一个尴尬又被动的境地。而你，甚至没法真正感谢他，因为人家明确表示了‘小事一桩，别再提了’。”
向晴沉默地搅动着咖啡。
夏冉的话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将那个看似简单的行为剖析得淋漓尽致，露出可能潜藏的、令人不安的动机。
“阳阳，”夏冉的语气软了下来，带着担忧，“听我的，这事到此为止。项目的感谢让工作室官方去表达。你个人，别再跟他有任何工作之外的接触。这种男人，他的心是冰让的，外面还裹着钛合金装甲。你拿真心去碰，碎的是你自已，伤不了他分毫。”
她顿了顿，补充了致命一击：“而且，他这种‘帮忙’，你不觉得有点…越界吗？他能轻易入侵…哦不，是‘处理’你们公司的服务器，这种能力，想想不觉得后背发凉吗？今天是帮忙，万一哪天…”
“他不会。”向晴打断她，语气出乎意料地坚定，“他不是那样的人。”
夏冉在屏幕那头愣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完了。向晴，你彻底完了。女人啊，一旦开始盲目信任一个男人，离栽跟头就不远了。”
“我不是盲目信任。”向晴看着电脑屏幕上那封简单的邮件，“我只是觉得，看人不能只看表面，也不能全靠理论。至少在这次的事情上，我感受到了他的…善意。尽管方式很特别。”
“善意？”夏冉嗤笑，“但愿吧。反正我警告过你了。到时侯可别哭着来找我喝酒。”
“放心，真到那天，酒你管够。”向晴笑了。
挂断视频，办公室重新安静下来。
向晴点开那封只有三个字的邮件，又看了看长期协议草案里“技术顾问：林序”那行字。
夏冉的警告在耳边回响，理智告诉她闺蜜的分析很有道理。
但心底那个微弱的声音又一次冒了出来：或许，冰层之下，并非毫无温度。
只是测量那份温度，需要不通的尺子，和更多的耐心。
她拿起手机，点开那个灰色的头像，犹豫再三，最终只是将备注从“林序（序言科技）”改成了简单的“林序”。
然后，她关掉聊天窗口，点开了协议草案，开始专注地阅读条款。
保持距离，公事公办。这是目前最安全的选择。
至于其他…暂时不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