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条消息,如果是真的。
任何一条都足以让四大米行军心大乱,甚至不惜血本抛售存粮,以求自保。
可问题是,这两条消息都是假的啊!
不仅起不到效果,反而会将卢璘自己,置于极度危险的境地。
四大米行是什么善男信女?
几百万两银子的盘子,什么事都做不出来?
张胜听到这里,总算反应了过来,急得一拍大腿:“对啊!琢之!这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吗?他们肯定会派人去聚丰楼堵你啊!”
卢璘看着三人紧张的模样,淡然一笑。
反问道:“你们是担心,四大米行会破坏我和胡一刀的见面?”
陆恒和黄观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这正是他们最担心的地方。
卢璘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了。
“我还怕这火烧得不够旺呢。”
“有人主动过来添一把柴,难道不是好事吗?”
此言一出,三人全都愣住了。
好事?
这算哪门子的好事?
看着卢璘胸有成竹的样子,陆恒和黄观虽然还是想不通其中的关窍,但心里却莫名地安定了下来。
事到如今,只能选择相信琢之了。
张胜还想再问,却被黄观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只能把满肚子的话又咽了回去。
陆恒知道卢璘必有自己的计较,没有再追问下去。
话锋一转,又提供了一个刚得到的消息。
“琢之,还有个事,我今天才知道。”
“永盛和东家齐老拐的儿子正准备与我陆家本宗结亲。”
陆恒这一房,只是陆家的分支。
陆家本宗,才是临安府本地真正的豪强之一。
当年陆恒的祖父分家出来,靠着本宗的名号,在临安府的布庄生意里站稳了脚跟,打拼下如今这份基业。
这些年,分支与本宗虽然偶有往来,但关系早已不复当年亲密。
卢璘听完皱眉,同时也有些意外:
“你陆家本宗,也参与到这次的操控粮价中了?”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如果连陆家这样的本地大族都牵扯其中,那四大米行背后的水,比他预想的还要深得多。
陆恒摇了摇头,脸上带着几分不确定。
“分支和本宗分家已久,平日里走动不多。本宗有没有参与其中,我也不清楚。”
“不过,齐家选择在这个时候与本宗联姻,恐怕不只是巧合那么简单。”
卢璘在院中缓缓踱步,脑中飞速盘算。
齐老拐,四大米行东家之一,背后代表的是临安府士绅阶层群体。
陆家本宗又是临安府的地头蛇,根基深厚。
两家这个时候宣布联姻,这是在释放什么信号?
片刻之后,卢璘停下脚步,看向陆恒。
“朗行,你看看有没有机会,让我和齐老拐见一面。”
陆恒精神一振,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点头。
“好!”
“我这就去安排!”
……
夜色渐浓,华灯初上。
聚丰楼,作为临安府数一数二的酒楼,这里永远不缺达官贵人,富商巨贾。
但这个点本该宾朋满座、客似云来的聚丰楼,大堂里却没有半个客人。
跑堂的小厮却都忙个不停。
不过即便再忙,小厮们脚步声都不敢太大,一个个小心翼翼的,生怕打扰了贵人。
伙计阿福端着托盘一路往三楼雅间走,刚踏上三楼就看到天字号雅间外,二十名人高马大,身材彪悍的漕帮刀手雁翅般排开,挤满了整个走廊。
刀手们清一色黑衣劲装,腰间悬刀,一个个面容冷硬,就像二十尊铁铸人似的。
阿福见此情形,更是大气都不敢喘,腿肚子直哆嗦。
最前头的漕帮刀手见阿福上来,眼皮都不抬,伸出两根手指在空中一划,示意止步。
“回、回各位爷,这是天字房客人点的菜“阿福咽了口唾沫,颤声说着。
刀手眉头一皱,旁边立刻有个年轻人走过来掀开盖子验毒。
银针在每道菜里细细探过,又掰开鱼鳃看了看,这才微微点头。
“送进去,低着头走,不许乱看。“刀手声音沙哑。
阿福得了指示,才敢推开天字号雅间的门。
门内,胡一刀独自一人临窗而坐。
桌上的美酒佳肴没有任何动过的痕迹。
胡一刀在等,很耐心地等。
光是名动京都,为大夏读书人扬眉吐气这事就值得胡一刀这份耐心。
“我也曾是士林中的一员啊”
更重要的是,胡一刀想知道卢璘信里写的那些,到底如何实现。
脱去漕籍,入籍良民。
改组漕帮,官商一体。
每年五十万两白银的净利。
思索之际,雅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胡一刀转头望去,只见两名年轻人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为首的那一位,身穿一袭青色长衫,头戴黑色方巾,面容俊秀,气质温润,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
“卢琢之,见过胡二当家。”卢璘一拱手,率先自报家门。
胡一刀也站起身,对着卢璘拱了拱手,算是打了招呼。
“卢案首,久仰大名。”
“坐!”
两人相对而坐,陆恒则安静地站到了卢璘的身后。
没有陆恒想象中剑拔弩张的气氛,也没有唇枪舌剑的试探。
卢璘和胡一刀反倒像老友重逢,气氛平和得有些安静。
胡一刀亲自为卢璘斟满一杯酒,抬眼打量着眼前名动京都的案首,忽而一笑:
“卢案首果然名不虚传,少年俊才,温润如玉……怪不得能得到圣上的亲口称赞。”
卢璘含笑点头,大大方方地接下了胡一刀的夸赞,随后感叹道:
“二当家才让我意外啊,”
胡一刀哦了一句,身子微微前倾,就听到卢璘继续说道:
“难怪能执掌半壁水道,今日见了二当家,才知道什么叫文能执笔订漕规,武能横刀镇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