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刻意压低的议论,一字不落地钻进顾言惜耳中。
她死死盯着舞池里的两人,胸口的怒意像团烧得正旺的火,连呼吸都带着灼人的温度。
片刻后,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眼底的戾气,又对着旁边的侍者重新要了杯香槟,故意端着酒杯,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一步一步稳稳蹭到霍司禹面前。
她晃了晃酒杯,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的嘲讽,却又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霍二少,瞧瞧舞池里那两位——沐小姐不愧是当年的校花,即便退了婚,依然能让季家大少对她念念不忘,如此心甘情愿、满眼珍重地陪她起舞。这般手段,这等魅力,恐怕咱们江北整个名媛圈里,也找不出第二个能与之比肩的吧?”
她说着,眼神瞟向霍司禹——她满心期待能从他脸上看出几分在意,哪怕是一丝不悦也好。
她想挑拨离间,想让霍司禹觉得沐慕“水性杨花”,一边吊着他,一边又跟前任藕断丝连;想激怒他,让他对沐慕产生不满,哪怕只是一点点嫌隙,对她来说都是机会。
霍司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面无表情地瞥了顾言惜一眼,语气懒散,带着几分讥诮,“羡慕?你若也想叫人这般围着你转,不妨亲自去试试。正好也叫人瞧瞧,你到底比她差在哪儿。”
“你——”顾言惜被这话噎得哑口无言,脸色瞬间涨得通红,连耳根都泛了热。
她原本是想挑拨霍司禹和沐慕的关系,却万万没料到,霍司禹不仅没被激怒,反而一句话直戳她的痛处——
她费尽心思讨好霍司禹,却始终换不来他半分在意,而沐慕明明落了难,却能让霍家兄弟维护、让季滦念念不忘,这份落差让她又气又恨,连半句反驳都说不出口。
霍司禹漫不经心地伸出两指,随意地向外一摆,仿佛在驱赶什么烦人的苍蝇,神情不耐:“够了,本少爷没兴致陪你玩这种搬弄是非的无聊把戏。”
他缓缓抬眸,视线落在顾言惜脸上,方才仅有的一丝懒散彻底消失,眼底只剩下冰冷的寒意。
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毫不留情的警告,“趁我还没发火,自己消失——别在这碍我的眼,脏了我的地方。”
顾言惜死死咬住下唇,心里满是不甘与委屈,可对上霍司禹那双冷得像冰的眼睛,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她太清楚霍司禹的脾气,这人向来软硬不吃,真把他惹火了,别说维持“未婚妻”的体面,恐怕日后想再踏进霍家大门都难如登天。
最终,她只能强忍着喉咙里的哽咽和胸口的怒意,狼狈地快步离开了这片让她难堪的地方。
顾言惜一走,霍司禹的目光便不受控制地往舞池里飘,可刚瞥见沐慕和季滦相携旋转的身影,又猛地收回视线,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
那画面在旁人眼中或许堪称优雅登对,落在他眼里却只剩刺目,心底像是有团火在烧,连呼吸都变得粗重。
他几乎用尽全部自制力才压制住那股几近失控的冲动——想冲进舞池,一把扯开季滦放在沐慕腰间的手,把人狠狠掼倒在地,厉声质问谁给他的资格碰触自己藏在心尖上的人。
霍司禹猛地深吸一口气,骤然转身,从身旁侍者的托盘中抓起一杯香槟,仰头便一饮而尽。
冰凉的酒液顺着喉咙往下滑,却丝毫浇不灭心底那簇疯狂窜动的妒火——她竟然跟别的男人跳舞,还是那个曾经订过婚、在沐家落难时选择退婚的前未婚夫!
明明刚才在他怀里还带着点慌乱的模样,转头就能对着别人从容配合,甚至跳完一整支舞!
越想,那股无名火就越发汹涌地灼烧五脏六腑,他烦躁地扯开衣襟,再次伸手从经过的托盘里抄起一杯酒,近乎发泄般地一杯接一杯灌下,试图用酒精强行压下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暴戾。
可视线却像彻底脱离掌控,总是不受控地瞥向舞池的方向。
每多看一眼,那火焰就窜得更高,烧得他喉咙发紧,连口中醇厚的香槟都变得苦涩难当。
简直……气疯了。
终于,华尔兹的旋律渐渐停歇,舞池里的人群慢慢散开。
沐慕轻轻收回搭在季滦肩头的手,两人按照社交礼仪,各自微微躬身致意,动作优雅又克制,没有半分多余的亲近。
起身时,她对着季滦礼貌性地点了点头,便立刻转身朝着香槟塔的方向走去——实在不想再被周围探究的目光盯着,只想找个安静的角落歇口气,平复一下乱糟糟的心情。
刚走到餐台旁,还未及端起酒杯,身后便传来一道温润含笑的嗓音,如春风般轻拂过耳际:
“沐慕,好久不见——”
沐慕脚步一顿,心头泛起一丝莫名的熟悉感,像是听到了多年未见的旧友声音。她迅速转身望去,看清来人模样时,眼底瞬间涌上惊喜,连嘴角都不自觉扬起:“宋珏哥?你怎么回来了?”
只见宋珏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正步履从容地向她走来。
他身姿挺拔,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眼里没有丝毫探究或轻视,只有纯粹的熟络。
宋家跟沐家是多年的世交,两家老宅只隔了一条巷子,她跟宋珏更是打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小时候还总跟在他身后“宋珏哥”地喊。
后来沐家落难,江北圈子里不少人要么冷嘲热讽,要么避之不及,生怕被牵连,只有宋家始终保持着体面,没落井下石,甚至还悄悄托人给沐家递过几次消息。
“宋珏哥,”沐慕脸上的疏离瞬间褪去,露出几分真切的笑意,语气也轻快了些,“怎么会不记得?只是细算起来,我们快有八年没见了吧?你当年出国留学时,我还在读高三呢。”
宋珏自然地走到她身旁,顺手从侍者托盘中取过两杯香槟,将其中一杯递给她,眼中笑意加深,温和地调侃道:“看来我们沐大小姐还没把我这个老哥哥彻底忘干净。我还担心几年不见,你早把我丢到脑后,认不出来了呢。”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身上的红裙上,眼神里没有半分油腻的打量,只有毫不掩饰的欣赏,真诚地赞叹:“说真的,你比小时候更出挑了。这条裙子很衬你,像一朵正当盛放的红玫瑰,明媚夺目,让人移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