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自定义的幸福 > 第5章
周六早晨,林薇比平时醒得更早。
阳光尚未完全穿透窗帘,房间里弥漫着柔和的灰蓝色调。她躺在沙发上,听着这座城市逐渐苏醒的声音——远处车辆的嗡鸣,邻居阳台上的鸟叫声,楼下小贩隐约的吆喝。
今天是陈默要来取东西的日子。
她坐起身,没有立即整理自己或环境。公寓保持着昨晚的状态:茶几上放着读到一半的小说,水槽里堆着晚餐的碗碟,那双沾着陶土的旧运动鞋随意丢在门口。
这种小小的混乱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自在。
九点半,门铃准时响起。林薇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再次选择陈默不会认可的着装。
开门瞬间,陈默站在门外,西装革履如同准备参加商务会议。他身后跟着一个穿着搬家制服的工人,推着一辆空的手推车。
“准时。”陈默说,目光迅速扫过她的休闲装扮,微不可察地蹙眉。
“请进。”林薇侧身让路,保持语气平静。
陈默步入公寓,步伐略显生硬。他的目光扫过客厅,在那堆未洗的碗碟上停顿片刻,又落到茶几上翻开的小说和喝到一半的茶杯。
“你开始喝红茶了?”他问,注意到那不是他常喝的绿茶。
“尝试新事物。”林薇简单回答。
陈默转向工人,递给他一张清单:“主要从书房和主卧开始。按我标注的整理。”
工人点头开始工作,熟练地拿出包装材料。林薇看着那个人开始将陈默的书装箱,那些精装的经济学著作、投资指南和商业传记。
“我需要确认一下厨房的东西。”陈默说着走向厨房,林薇跟随其后。
他打开橱柜,取出那套昂贵的日本刀具和专业厨具——全是他的礼物,但几乎全由林薇使用。
“这些你留着吧,”陈默出人意料地说,“我用不上。”
林薇点头,没有表示感谢。那些刀具曾是她精心挑选,为了给他做完美餐点,如今却成了他慷慨的施舍。
工人搬着第一箱书经过时,不小心碰到了门口那双运动鞋。他连忙道歉,小心地将鞋放好。
陈默的目光落在鞋上,特别是鞋边干涸的陶土:“你开始园艺了?”
“陶艺。”林薇说,等待他的反应。
果然,陈默的眉毛挑了起来:“陶艺?什么时候的兴趣?”
“上周开始的。”
他沉默片刻,似乎在重新计算她的行为模式:“有意思的选择。时间安排得过来吗?”
典型的陈默式回应——评估时间管理和效率。
“时间现在不是问题。”林薇说,暗示她即将失业的状态。
陈默似乎才想起这件事:“对了,你工作的事情怎么样了?决定接受离职方案了吗?”
“还在考虑。”
他点头:“明智的做法是接受。那条件很优厚,比留在重组后的部门好。”
工人搬着另一个箱子经过,里面是陈默的衣物。林薇瞥见那件她送的深蓝色毛衣,去年生日礼物,他从未穿过,说颜色“不够专业”。
“那件毛衣,”她突然说,“我可以留下吗?”
陈默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当然,如果你想要。”
林薇从箱中取出毛衣,触感柔软。她留下它不是出于怀念,而是因为它本就不属于他的审美体系。
整理工作进行得高效而沉默,只有工人来回的脚步声和物品装箱的声音。陈默监督整个过程,偶尔指示某件物品的处理方式。
休息间隙,工人暂时离开去楼下搬更多箱子。客厅里只剩下林薇和陈默,气氛突然变得紧绷。
“你看起来...不一样了。”陈默最终打破沉默,目光审视着她。
“牛仔裤和T恤?”林薇故意误解。
“不只是着装。你似乎更...放松了。”他说这个词像是描述某种异常状态。
“当你不必时刻保持完美时,放松会容易得多。”
陈默的表情微微动摇:“我从未要求你完美。”
“你不需要开口,”林薇轻声说,“你的整个价值体系就是无声的要求。”
这句话在空气中悬停片刻。陈默似乎真的在思考它,而非立即反驳。
工人返回,打破了这一刻。他拿着一个纸箱:“先生,这些相册和纪念品怎么处理?”
箱子里是他们婚礼和旅行的照片,共同生活的记忆碎片。
陈默看向林薇:“由你决定吧。你想留着还是我带走?”
林薇翻看那些照片:马尔代夫的夕阳,东京塔下的合影,婚礼上切蛋糕的瞬间。相片中的她总是在微笑,符合情境要求的完美笑容。
“你带走吧,”她说,“我不需要这些了。”
陈默略显惊讶,但点头让工人继续装箱。
最后,工人开始收拾陈默的电子设备和工作文件。书房几乎被清空,只剩下林薇的几本书和装饰品。
“就这些了。”陈默最后巡视一遍公寓,确认没有遗漏。
工人推着最后一车物品离开,承诺一小时内会完成装车。门关上后,公寓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林薇和陈默面对面站着。
“那么,”陈默说,语气是谈完业务后的轻松,“基本上都处理完了。律师会跟进后续文件。”
林薇点头:“好的。”
一阵尴尬的沉默。五年婚姻,最终以这种近乎商业交易的方式结束。
陈默向门口走去,手触到门把时却停顿了一下。他转身,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微张却又闭上。
“保重,林薇。”最终他说,声音里有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波动。
“你也一样,陈默。”
门轻轻关上。电子锁发出确认的提示音,如同这段关系的最终句点。
林薇独自站在突然空旷许多的客厅里,感受着奇异的平静而非预想中的崩溃。她走到窗前,恰好看到陈默走出大楼,上车,没有回头。
她以为会感到失落或愤怒,但实际涌上心头的是一种释然。就像拔掉一颗长期疼痛的牙齿,空荡感中存在一种健康的平静。
手机响起,是母亲。林薇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
“薇薇,你明天几点到?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记得告诉陈默少放点糖,他不是喜欢太甜吗...”
林薇打断母亲:“妈,陈默不会来了。就我自己。”
电话那端沉默良久:“怎么了?吵架了?”
“我们分开了。”林薇说,第一次大声说出这个事实,“正在办离婚。”
更长的沉默,然后母亲的声音变得小心翼翼:“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林薇平静地说,“只是不再适合了。我明天中午到,期待吃你的红烧肉。”
她迅速结束通话,不给母亲追问的机会。放下手机,她感到一阵轻松——又一个真相被说出,又一个表象被打破。
林薇走到书房,现在这里空了一半书架,露出后面墙纸的原本颜色。她抚摸着那片未被阳光晒褪色的区域,形状像一座抽象的山峰。
然后她注意到书架底层一个被遗忘的纸盒。打开来看,是她大学时期的东西:素描本、艺术史笔记、一盒已经干涸的水彩颜料。
最底下是一本旧相册,她翻开,看到二十岁出头的自己——穿着宽松的毛衣,头发随意扎起,在画室里满手颜料地笑着。那时的眼睛里有种她几乎遗忘的光芒。
相册最后一页夹着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她曾经写下的梦想清单:“学习陶瓷艺术、办个人展览、去景德镇学习传统工艺、自由创作...”
每个梦想后面都画着小小的叉号,像是已被注销的无用事项。
林薇拿起笔,在纸页底部轻轻写下:“现在开始不算晚。”
窗外,阳光正好。公寓里空旷却充满可能,像一张等待绘画的白纸。
她想起苏明玉说的话:即使破碎,也可以重新拼凑,形成新的美。
林薇拿起手机,拍下那片墙纸上露出的“山峰”,发到朋友圈,配文简单:“新风景。”
没有定位,没有多余解释。仅仅三分钟后,苏明玉点了个赞。
这是起点,林薇想。破碎之后,重建之初。
她走到厨房,拿出那包速冻饺子,决定午餐就吃这个。然后她注意到陈默留下的那套日本刀具,闪闪发亮却冰冷陌生。
旁边是她大学时期买的普通菜刀,刀柄有使用留下的磨损痕迹。
林薇拿起那把旧菜刀,感觉手柄完美贴合她的掌心。今天,她用这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