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薄雾如纱,笼罩着枣林残烬。
焦土之上,余烟未散,昨夜那场“天罚之火”烧尽了县尉的胆魄,也烧出了楚云的第一步生路。
三十里外山坡,草木含露,鸟鸣清越,仿佛昨夜炼狱只是幻梦一场。
老陶娘蜷在树荫下,脸色灰败,呼吸急促,每一次喘息都像风箱拉扯般沉重。
典韦蹲在一旁,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发白。
他堂堂八尺男儿,能徒手搏虎、背石开山,却连自己娘亲的一口顺气都换不来。
眼眶泛红,喉头滚动,终究没说话——可那双眼里翻涌的痛与怒,几乎要撕裂空气。
楚云静静取出随身药囊,布包早已磨损,边角还残留着现代医院的标签印记,被他用炭灰涂去。
这是他穿越时唯一带过来的东西,急救包改造而成,藏着几样救命的现代药物:提纯阿司匹林、止血粉、消毒碘液……此刻,他捻出一小撮白色粉末,混入粗陶碗中温水调匀。
“此乃‘安神散’,专治心肺郁结。”他说得从容,语气如古医传人,毫无破绽。
典韦盯着那碗,迟疑片刻,终是接过,小心翼翼扶起母亲,一勺一勺喂下。
片刻后,老陶娘咳嗽渐缓,呼吸竟平顺了几分,眼皮微微颤动,似有转机。
孙瘸子躲在十步之外的老槐树后,拄着拐杖,眼神复杂地望着这一幕。
他本是村中猎户,因腿伤退隐山林,却素来仗义,暗中接济过典韦母子多次。
此时低声喃喃:“这郎中……不像凡人。哪有游方大夫带着银针走江湖的?更别说那一手刺穴手法,快若惊鸿,经脉分毫不差……”
楚云耳力惊人,听得一字不落,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却不回头,只低头整理银针,淡淡道:“人心若信鬼神,便容不下奇术;若信权势,便看不见真相。你说我不是凡人,其实——我只是比你们多知道一点活命的道理。”
话音落下,脑海中骤然响起系统提示:
【叮!成功接触典韦之母】
【触发隐藏词条:孝心共鸣】
【效果:提升典韦忠诚度成长上限(当前忠诚度:死忠→未来可突破至‘誓死效命’)】
【气运值+15】
蓝光在虚空中一闪而逝,楚云眸色微深。
他知道,这一剂药救的不只是老妇人的命,更是彻底绑定了典韦这条未来的护国猛将之魂。
三日后,砀山脚下。
村落依山傍水,看似宁静祥和,实则杀机四伏。
村口设卡,两名壮丁持矛盘查过往行人,胸前绣着赵家徽记。
里正赵德全以“防黄巾余孽”为名封锁村庄,实则布下天罗地网,只等典韦现身。
楚云让典韦藏身于后山岩洞,嘱其不得轻举妄动。
他自己则披蓑戴笠,肩挑药箱,扮作落魄游医,缓步走入村中。
雨水顺着斗笠边缘滴落,打湿了他的衣襟,也模糊了面容。
他边走边吟诵《千金方》残篇:“肺主气,司呼吸,邪侵则咳逆上气……”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引得几名村民驻足倾听。
有人认出他曾给老陶娘治病,纷纷围拢上来,请他看风湿、诊寒热。
楚云不拒,一一施针用药,分文不取,只换些柴米腌菜。
民心渐附,口碑悄然流传。
消息传至里正府,赵德全眯起眼睛,召见此人。
厅堂之内,檀香袅袅。
赵德全身着绸袍,端坐主位,目光如鹰隼般审视着眼前这位“郎中”。
“听闻阁下能断生死?”他缓缓开口,试探之意浓烈。
楚云放下药箱,神色淡然:“不敢断生死,唯可观气色知祸福。”
说罢,目光不经意扫过厅角堆积的药材,眉头微皱,摇头道:“此物已生毒瘴,久用伤肾脉,轻则痿弱,重则暴毙。”
赵德全心头猛地一震!
那些药材,正是他私藏用来控制账房先生的慢性毒药,从未示人。
此人竟能一眼识破?!
“你……究竟是何人?”他的声音冷了下来。
楚云却不慌不忙,取出一枚铜针,在指尖轻轻一划,挤出一滴血,滴入清水碗中,血丝蜿蜒如蛇。
“医者观血可知七情,望气可辨五脏。大人面色青滞,肝火郁结,恐有血疾之忧,劝您早断烦忧,以免积患成灾。”
赵德全悚然动容,竟一时语塞。
当晚,楚云借义诊之名走遍村落,实则开启【枭雄气运面板】,悄然扫描每一处关键之地——
祠堂地窖:气运波动异常,藏有兵器百件,铁锈与杀意交织。
水渠上游:设有暗闸机关,一旦闭合,全村断水。
村西粮仓底部铺满稻草,干燥易燃,显然常备火患预案。
楚云心中冷笑:“表面仁义之乡,实为贼窝。赵德全图谋不小,怕不只是个小小里正。”
当夜,他潜入孙瘸子家中,将一包石灰粉交予对方:“若有人问起我来历,就说我是你表兄,三年前走失于洛阳瘟疫。”
孙瘸子一怔,随即会意,点头道:“明日轮我守夜,北岗哨口我会放一人进山。”
楚云从怀中取出一枚铜牌,掌心一抹,赫然是两个古篆——天工。
“若遇险,烧了它。”他低声道,“火焰升腾三丈,自会有人来救。”
孙瘸子握紧铜牌,
第四日黄昏,晚霞如血。
楚云再度踏上进村之路,药箱依旧,脚步沉稳。
他此行名义上是为老陶娘“复诊”,实则要完成最后一环布局。
途经村口那株百年古槐时,忽闻鞭声炸响,夹杂着女子凄厉哭喊。
两名家丁正拖着一名妇人抽打不止,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谁让你给典逆送饭!”其中一人咆哮,“赵老爷有令,藏匿逆贼同党者,全家充奴!”
围观村民噤若寒蝉,无人敢言。
楚云脚步微顿,目光如冰,透过斗笠阴影冷冷掠过那对凶徒,又落在妇人染血的脸庞上。
他的手指,悄然按住了药箱下的暗格。
第四日黄昏,晚霞如血,染红了砀山半边天穹。
古槐枝干虬结,影子拉得老长,像一只伸向人间的鬼手。
楚云脚步未停,但眼神已冷。
那妇人被抽得皮开肉绽,蜷在地上瑟瑟发抖,怀里还死死护着一个破陶碗,碗里是半份冷粥——显然是给典韦送的。
两个家丁狞笑着扬鞭再落,围观村民低头缩颈,无人敢出声。
连风都仿佛静了。
他缓缓停下,斗笠遮面,只露出一截线条冷峻的下颌。
袖中滑出一瓶琥珀色药水,瓶身刻着极小的“止痛酊”三字,是他用酒精与微量利多卡因调配而成,止痛奇效,却不致命。
他蹲下身,将瓶子塞进一个蜷缩在角落、满脸泪痕的孩童手中:“给你娘擦擦。”声音低沉,却清晰入耳。
那孩子怔住,怯生生抬头,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眼。
楚云没再多言,起身朗声道:“此症乃肝郁血瘀,经脉逆乱,若不静养百日,恐……下半身瘫痪,终身难起!”语气笃定,宛若神断。
人群哗然。
“瘫痪?”
“郎中说得这般狠……莫不是真有来头?”
“前几日老陶娘咳得要死,不也被他救回来了?”
赵家家丁脸色微变,互视一眼,竟一时不敢再动。
楚云拂袖转身,药箱轻晃,脚步从容离去,仿佛只是行了一次寻常义诊。
可背影所过之处,空气似乎都被割开一道缝隙。
人心怕祸,更怕未知之祸。
而他,正是操控这“未知”的手。
夜色渐浓,村落沉入寂静。
楚云隐于后山高崖,披着蓑衣,目光扫过村中点点灯火。
忽然,几道黑影悄然离村,提篮挎筐,绕小径往山中而去。
十余户人家,皆曾受他施针赠药。
一点恩惠,一句危言,便足以撬动沉默的良知。
他嘴角微扬,低声自语:“人心可用,只需一点火星。”
五更将至,天光未现,林间雾气森森。
楚云悄然潜回岩洞,却见典韦跪坐于地,双目赤红如燃,手中紧攥着半块玉佩——那是老陶娘贴身之物,边缘已被磨得光滑温润。
“她……昨夜偷偷回村了。”典韦嗓音沙哑,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剜出来,“她说……只要她自首,赵德全就会放过我。”
楚云瞳孔一缩。
他早料到赵德全不会善罢甘休,却未想到老妇人竟会以命换子。
“祠堂地窖。”典韦猛地抬头,眼中怒火滔天,“我娘就在那儿!我现在就去砸开地窖,把他们全都——”
他猛然起身,提起铁矛就要往外冲。
楚云一步横拦,掌心按在他肩头,力道沉稳如山。
“你现在去,是送她入地狱。”楚云声音不高,却如寒铁坠地,“你冲进去,赵德全第一件事就是杀你母亲祭旗,然后对外宣称——黄巾逆贼袭村,母子同罪,死有余辜。”
典韦浑身一震,怒意凝滞。
“他要的是名正言顺地除你,还要借你的人头,立他的威。”楚云蹲下身,拾起一根枯枝,在泥地上缓缓划出村落轮廓,“看,地窖通后院枯井,井壁有攀痕,说明有人常出入——那是他们的秘密通道,运兵器、传消息,甚至……私刑处决。”
他抬眸,目光如刀:“我们不救人。”
“先烧粮仓。”
典韦咬牙,指节咯咯作响:“又要用火?”
“火不仅能焚屋。”楚云站起身,望向远处乌云压顶的天际,雷声隐隐滚动,暴雨将至,“还能烧出人心。”
风未起,火未燃,可整个砀山的命运,已在无声中转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