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伟杰撞开废弃医院那扇扭曲变形的金属大门时,肋骨的裂痕正在皮下进行着第五次令人牙酸的重组。走廊里悬浮的、提供微弱照明的荧光孢子,突然如同受惊的萤火虫般集体熄灭!一种源于地底深处的、仿佛能直接震荡灵魂的低频嗡鸣,顺着脚底冰冷的瓷砖钻入他的颅腔,震得牙床发酸,脑髓仿佛都在沸腾。他扶着墙壁喘息,布满汗水和血污的手掌按在了一块布满黑绿色菌斑的公告栏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某个熟悉的名字——泛黄脆化的员工值班表显示,这里,正是百年前他签署那份冷冻灵魂契约的地方:“永生医疗中心”!
“哐当!”
一声巨响从旁边的诊室传来!一个生锈的铁柜轰然翻倒。十几支布满灰尘、标签早已模糊的冷冻药剂从裂缝中滚落出来。玻璃瓶内,那些原本该是休眠状态的银色物质,突然如同嗅到血腥的蛇群般剧烈蠕动起来!所有的瓶口,齐刷刷地…转向了李伟杰的方向!仿佛有无数双冰冷的眼睛在黑暗中凝视着他!
他踉跄着倒退两步,后腰重重撞上了冰冷坚硬的治疗床。死寂中,响起一阵清晰的、不急不缓的金属碰撞声——哒…哒…哒…如同有人正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手术器械,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仪式感。
“该…换…营养液了哦…”
一个甜腻得如同融化糖浆的女声,带着诡异的回音,在CT室幽暗的门口炸响!阴影中,一个身影缓缓踱出。她穿着沾满深褐色污渍、几乎看不出原色的护士制服,胸前那枚铭牌上,“赵雪莉”三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李伟杰的瞳孔上!这正是百年前,亲手为他注射冷冻药剂的那个护士!
但此刻,她手中端着的不是针管,而是一个血迹斑驳的不锈钢托盘。上面,整整齐齐排列着七把长度不等、闪烁着寒光的…剪刀!每一把剪刀的铰链处,都镶嵌着一颗活生生的、布满血丝的人眼!那些瞳孔,正随着李伟杰急促的呼吸和移动,缓缓地、冰冷地…转动着!护士的粉色制服下摆,正不断渗出粘稠的黑色黏液,裙摆的阴影里,六条如同章鱼触须般滑腻、布满吸盘的附肢缓缓蠕动。更令人作呕的是,那些吸盘中央,竟牢牢吸附着密密麻麻的…冷冻舱身份识别芯片!
“你呀…超期服役了哦。”
赵雪莉脸上那沾满污渍的口罩突然被撑破,裂开的嘴角以非人的角度向上延伸,直到耳根!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密密麻麻、高速转动的黄铜齿轮和咬合的金属结构!“坏孩子…要被回收的~”
她话音未落,手中的七把剪刀突然如同被赋予生命般,自发地、疯狂地交叉剪动起来!“咔嚓!咔嚓!咔嚓!”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空气中竟被剪开一道道闪烁着不祥紫光的空间裂痕!
李伟杰瞳孔骤缩,猛地抓起沉重的治疗床挡在身前!“铛!铛!铛!”
剪刀如同嗜血的飞鸟般撞击在金属床架上,火星四溅!借着这短暂的光亮,李伟杰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每一根手指关节处,都浮现出半透明的、如同电路板纹路般的蓝色编码!
“嗖!”
破空声响起!赵雪莉的一条触须竟无视了空间距离,如同毒蛇般瞬间缠绕住他的脚踝!那触感冰凉、滑腻、带着金属的坚硬,瞬间唤醒了李伟杰对冷冻舱金属内壁的恐怖记忆!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直冲头顶!
“为什么要逃呢?”
护士的两颗眼球猛地弹出眼眶,由闪烁着蓝光的纤细光纤串联着,如同两颗诡异的灯泡悬浮在半空,直勾勾地“盯”着他,“按照协议…你早该在第九十七年零三个月前…就脑死亡了呀…”
左侧一把最短的剪刀如同毒蜂般刺出,“嚓”地一声剪断了李伟杰额前一缕汗湿的发梢!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些飘落的发丝,在空中竟扭曲、蠕动,瞬间变成了数十条缠绕着黑色数字代码的、嘶嘶吐信的毒蛇!
墙壁上残余的荧光孢子仿佛受到刺激,光芒猛地暴涨!强光刺眼,李伟杰下意识瞥见了旁边诊疗镜中的倒影——一个长满锋利手术刀尖刺的、扭曲的黑色人形,正如同最亲密的影子般匍匐在他身后!那人形的面部轮廓,赫然是他自己…但却是他痛苦、愤怒、绝望时最狰狞表情的凝固版!每当护士的剪刀挥动,那黑影就同步做出撕扯、切割的动作,仿佛在操控着无形的提线!
“哎呀呀…恶念投影…开始具象化了吗?”
赵雪莉的声线突然混杂起刺耳的电子杂音,两条触须如同标枪般“噗嗤”刺入天花板,“我还以为…能多玩会儿捉迷藏呢~”
她的胸腔如同自动售货机般“咔哒”一声弹开!里面是十二个排列整齐的金属抽屉。每个抽屉里,都浸泡在浑浊的福尔马林液体中,赫然装着…不同年份的人类脑切片标本!标签上的日期,如同倒计时的丧钟!
李伟杰的太阳穴突突狂跳,血管在耳边轰鸣。他狼狈地躲过三把交叉剪来的致命凶器,后颈却猛地撞上几根近乎透明的、带着粘液的丝线!抬头望去,无数根这样的丝线从通风管道垂落,每根丝线上,都串着一个微缩的、如同蛆虫般扭动着的冷冻舱模型!它们摇晃着,发出令人头皮炸裂、理智崩坏的尖细笑声,如同来自地狱的童谣!
“每一份滋生的恶念…都是最甜美的…催熟剂哦…”
护士的触须在布满霉菌的墙面上投射出不断增殖、扭曲的数学公式和生物图谱,“你感受到…刚才那股杀意涌起时…心底那丝微妙的愉悦了吗?”
她突然用附肢的尖端,猛地扯开了自己的天灵盖!颅腔内,悬浮的脑组织并非血肉,而是一团闪烁着幽光、不断变换拓扑结构的能量体!更恐怖的是,这团能量体散发出的波动,竟与李伟杰背后那个黑影…通过无形的量子纠缠,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李伟杰心中警铃大作,猛地撞碎旁边布满灰尘的玻璃窗,翻身滚进配药室!“啪嚓!”
脚下踩碎的安瓿瓶里,溅出的浑浊液体竟在半空中化作一个个尖叫、扭曲的半透明幽魂,张牙舞爪地向他扑来!墙角的冷藏柜发出刺耳的“嗡鸣”,柜门猛地自动弹开!上百支各种颜色的注射液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食人鱼群,带着破空声向他激射而来!
“滚开!”
李伟杰怒吼一声,本能地伸手凌空捏爆了其中一支银色药剂!“噗!”
四散的液体并未落地,反而在空中扭曲、凝聚,瞬间幻化出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七窍流血、眼神空洞的…他自己!
“真浪费啊…”
赵雪莉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的扩音器里同时传来,带着电子干扰的嘶嘶声,“当年…你签下那份协议时…心跳加快了17%…瞳孔扩张了23%…多么完美的初始恶念样本啊…”
悬浮的七把剪刀骤然聚拢,如同有生命的牢笼般将他围困!剪刀的刃口上,竟如同投影仪般,清晰地浮现出他潜意识深处、在冷冻瞬间被仪器捕捉到的恐惧画面——母亲歇斯底里地将一碗甜豆花泼在父亲冰冷的遗像上!妹妹在签字现场,趁他不注意,偷偷将他腕上父亲留下的旧手表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轰!”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暴怒,如同压抑千年的火山岩浆,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李伟杰的视野瞬间变得无比清晰,他能“看”到护士体内流淌的数据链,那些缠绕在她能量化脏器上的发光代码,突然变得像脆弱的乐高积木般…可以拆解!一股冰冷的、非人的力量感充斥全身,他的手指遵循着某种混沌而古老的旋律,对着虚空猛地一拨!
“咯吱…咔咔咔!”
赵雪莉左腿内部的关键齿轮瞬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随即…疯狂地反向旋转起来!“哐当!”
一声巨响,她整个躯体失去了平衡,如同被无形巨锤击中,狠狠砸进了旁边巨大的核磁共振仪!
金属撕裂声与狂暴的电子爆鸣同时炸响!护士那三百六十度旋转的头颅,脖颈的裂口处喷射出的不是机油,而是…滚烫的、散发着刺鼻汞蒸气的银白色汞溶液!“太棒了!你激活了第二阶段的恶念具现!”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扭曲的狂喜颤音!散落在地的七把剪刀如同磁铁般瞬间吸附、融合,最终形成一把三米长、刃口闪烁着克莱因瓶般拓扑结构幽光的…巨型凶剪!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朝着李伟杰拦腰剪来!
与此同时,李伟杰的脊骨传来万蚁啃噬般的剧烈麻痒!当他翻身滚过倾倒的药品架,那个一直如影随形的黑色人形…终于挣脱了虚幻的束缚,完全实质化!它穿着染满暗红血污的白大褂,面容是李伟杰极端冷酷时的模样,手中握着一把由森白骨片打磨成的锋利骨锯!在李伟杰意念驱使下,黑影手中的骨锯带着破风声,精准无比地劈在巨型凶剪最脆弱的受力点上!“铛——!”
金铁交鸣的巨响震得整个房间都在颤抖!
此刻,李伟杰终于看清了黑影的本质——它那由黑色能量构成的手指末端,每一条都链接着他记忆深处最阴暗、最不愿面对的念头:七岁时,因为嫉妒,他故意将妹妹期待已久的生日蛋糕推下桌子摔得粉碎;高中时,为了争夺保送名额,他偷偷篡改了竞争对手的志愿填报代码;入职后,他面不改色地将实习生熬了几个通宵的创意策划案据为己有…
“对!就是这样!”
赵雪莉被砸进仪器里的身体突然如同充气般膨胀成一个布满金属尖刺的球体!数以万计的小型剪刀如同密集的蜂群,从她每一个毛孔中疯狂爆射而出!“噗噗噗噗!”
瞬间在狭小的配药室里形成了一场毁灭性的金属风暴!“每个道德防线的缺口…都是我们最肥沃的…养殖场!”
她破碎的声带发出高频的电子尖啸!
天花板上一根断裂的灯管突然扭曲、变形,如同活物般弯曲成一个锈迹斑斑的绞刑架形状!一条由电线拧成的套索,“咻”地一声,带着死亡的气息,精准地套向李伟杰的脖颈!冰冷的窒息感瞬间扼住了他的喉咙!
濒死的绝望如同冰水,反而浇熄了狂暴的怒火。李伟杰眼中的世界瞬间裂解!如同摔碎的万花筒,分裂成无数闪烁的镜面碎片!每一块碎片里,都映照出一个面目全非的“自己”——有的在啃食尸体,有的在疯狂杀戮,有的沉沦在欲望深渊…每一个,都是他曾经某个阴暗选择造就的…平行自我!
冰冷的意识如同手术刀般精准。李伟杰的意念猛地抓住其中一个正在啃食尸体的、最狂暴的镜像!一股源自本源的吞噬欲望汹涌而出!
“滋啦——!!!”
如同滚烫的烙铁插入冰水!配药室里所有飞舞的金属剪刀,瞬间熔化成滚烫的、闪烁着诡异红光的液态金属!黑影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机会,如同离弦之箭扑向膨胀的护士球体,手中那把由纯粹恶念凝聚的骨锯,狠狠刺入了她喉咙处闪烁着的数据核心!
“不——!!!”
赵雪莉发出一声混合着电子杂音和生物嘶鸣的、非人的尖嚎!刺目的量子火花如同节日烟花般猛烈爆开!巨大的能量冲击波席卷整个楼层!
“哗啦啦——轰!!!”
整面巨大的玻璃幕墙,如同脆弱的糖霜,在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中轰然崩塌!李伟杰的身体,连同无数碎片一起,朝着下方弥漫着血色孢子浓雾的深渊…急速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