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年下颚线紧紧地绷着,漆黑的双眸像是覆了一层冰寒,冷冽而锋利。
傅母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
“明明月说,整天下地干活太累了,想个法子找点轻省点活计。”顿了顿,只听傅母又道:“姜婉在村里带领村民们去后山采药,一天能有十个工分。”
“刚好,小杰中午在她家吃饭”
傅斯年周身气势极低,一张脸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所以,你们就污蔑她?”
“不,不是的。”傅母忙不迭摇头:“起先,我我也不知道的。小杰肚子疼,我让明月去请大夫,不知道她怎么说的,全村人竟然都跟着过来!”
傅斯年怒极反笑:“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姜婉她不欠咱们家,她让小杰吃午饭,那是因为她心善。不忍心看他一个小孩子整天饿着肚子,你们不感谢她,反而污蔑她,往她身上泼脏水,你们怎么能做出来?”
傅斯年像是头一次认识傅母似的,眼神淡漠疏离。
“我我一开始没想这么做的,可后来”
傅斯年冷着脸开口打断了傅母未说出口的话:“后来明月叫了村民,你为了不让明月丢脸,只好和她同流合污!”
傅母猛地后退半步,末尾的四个字像是一记响亮的巴掌扇在她脸上!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妹妹!”傅母眼眶通红,嘴唇微微颤抖着。
傅斯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她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事吗?天气干旱,家家户户都填不饱肚子,姜婉给乡亲们找一个轻省的活计有多难?我们一个下放改造坏分子,乡亲们凭什么要让给咱们?”
“别忘了,咱们家下放改造坏分子的帽子一天没摘,村里最脏、最累、最苦的活计就该咱们干!石坪村乡亲们善良,平时只是孤立我们,不和我们在一起干活。”
“其他村子里,像我们这样的下放坏分子,你知道,都是怎么对待他们的吗?”
傅斯年薄唇轻启:“孤立是他们最可望不可求的,抢他们的粮食和工分都是轻的,虐待以及欺辱他们都是常事,这些人身上都是伤痕累累。相比之下,我们在石坪村过的已经够好了,你们不要不知足,整天闹腾,等哪天把好日子都作没了,有你们哭的时候!”
傅母脸色骤然惨白,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这几句话把她们身上的遮羞布扯了下来,同时把血淋淋的现实摆在她们面前。
傅斯年冷眼睨着她,不管她能不能接受,不疾不徐地警告:“妈,你要是再这样惯着傅明月,任由她胡作为非,当心她哪天闯出大祸,到时候追悔莫及!”
“她是女孩,我娇宠她一点难道不对吗?”傅母喃喃自语,通红的眸子里染上几分疑惑和迷茫。
“以前咱们家在京市,有能力为她摆平一切,女孩娇宠着自然没什么。可现在,咱们家下放了,在村里过得连街边的流氓都不如,这种情况下,你再娇宠她,那就是害她!把她往火坑里推!”
“今天我说的这些,你好好想想。”往前走了两步,他身形猛地顿住:“爸心脏有问题,不能受太大的刺激,要是想让他活的长久,这些事情,最好一个字都不要透露给他!”
傅母身子微晃,泪水簌簌往下掉。
二十多年来,傅斯年一向温文尔雅,孝敬听话,像今天这样气狠了不顾一切的训斥她,还是头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