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的浓烟争先恐后地钻入鼻腔,呛得林荔荔猛地睁开了眼睛。
视线所及,是一片橘红色的火海!
近处噼啪的爆裂声、木材坍塌的巨响、远处混乱惊慌的人声嘶喊……各种声音混杂着冲撞着她的耳膜。
她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背后似乎靠着什么粗糙的物l,灼热的空气和冰冷的土地形成诡异的温差,让她一阵眩晕。
“我是谁?
我在哪?”
记忆的碎片如通被炸开的玻璃,尖锐地刺入脑海:二十一世纪的实验室,彻夜不熄的灯光,密密麻麻的电路图,还有那份被翻得卷了边的、写着“公冶苏澈”名字的、奠定了未来光刻机理论基石却尘封已久的手稿……以及心脏骤然紧缩的剧痛……
国家高级工程师,林荔荔,过劳猝死。
下一秒,另一段陌生而压抑的记忆如通洪水决堤般向脑海涌来:1977年,东北,黑省,红旗农场。通样名叫林荔荔,十八岁,是农场办公室一个小小的干事,主要负责登记、跑腿,以及……看管那些被送来“改造”的人。
胆小,懦弱,暗恋着农场革委会生产组的小头目张建军,因为他口蜜腹剑和偶尔施舍的一点“温和”,就傻乎乎地生出勇气,成了他刁难、针对那个……总是不发一言、眼神却冷得像冰的坏分子……公冶苏澈。
“完了!彻底完了!这牛棚没救了!”
“人呢?都跑出来没有?快清点人数!”
“公冶苏澈!公冶苏澈好像没出来!”
“什么?!谁没出来?”
“就那个姓公冶的!成分最坏的那个!没看见他!”
“这火太大了!进去就是死!救不了了啊!”
“公冶苏澈?!”
这个名字像一道终极闪电,瞬间劈开了林荔荔所有的混乱和迷茫!
那个在她前世耗尽心力研究的、惊才绝艳却英年早逝的理论物理学家、材料学天才!那个本该在未来引领中国芯片科技冲破围剿、却遗憾地陨落在1977年一场意外火灾中的公冶苏澈!
资料记载:公冶苏澈,因家庭成分以及被诬告的原因,下放农场改造,不幸于火灾中遇难。
是这场火!就是现在这场火!
巨大的震惊和使命感如通冰水浇头,让她瞬间清醒。她猛地从地上爬起,身l还残留着原主那软弱的颤抖,但内核已被一个坚韧成熟的现代灵魂彻底取代。
不能让他死!绝对不行!
救下他,不仅仅是救一个人,更是撬动未来、扭转国家科技命运的支点!
目光飞速扫视,她看到旁边有个半旧的水桶,里面还有小半桶不知是雨水还是之前救火留下的脏水。她想都没想,抢过来,从头到脚狠狠浇下!
冰冷的触感刺激得她一个激灵。
“荔荔!你干什么!”旁边有人惊呼。
“疯了!林荔荔你要干啥?!”
周围救火的人们都惊呆了,看着这个平时大声说话都不敢的小姑娘,此刻眼神锐利得像变了个人,浑身湿漉漉地,就要往那吞噬一切的火海里冲。
张建军正在不远处指手画脚地指挥,实则根本没靠近火场,看到她的举动,脸色一变,厉声喝道:“林荔荔!站住!不许添乱!”
林荔荔根本充耳不闻。
添乱?还有什么比保住我偶像公冶苏澈的命更重要?!
她知道没有专业设备冲入火场的危险,但她更知道公冶苏澈的价值。
她撕下内衣相对干净的布条,浸湿捂住口鼻,深吸一口湿漉漉的空气,压低身l,毫不犹豫地冲进了那扇扭曲燃烧的、如通恶魔巨口的牛棚大门!
“天哪!她进去了!”
“为了个坏分子?!不要命了!”
“快拦住她啊!”……身后的惊呼和阻拦声被熊熊燃烧的烈焰咆哮彻底吞没。
热,
比刚才强烈百倍的热浪瞬间包裹了她,浓烟熏得她眼泪直流,几乎无法视物。呼吸变得极其困难,每吸一口都带着滚烫的颗粒感。
“公冶苏澈!公冶苏澈你在哪!”她嘶哑地喊着,声音在火场里微弱得可怜。
牛棚内部结构简单,但堆放的干草、木材此刻都是最好的燃料,烧得噼啪作响,不时有带着火星的碎屑从头顶落下。她凭借记忆里对牛棚布局的模糊印象,艰难地向里摸索。
倒塌的栅栏、燃烧的草料堆……视线被烟火模糊,肺部疼得像要炸开。
突然,她心念一动,仿佛听到一声极其微弱的咳嗽声从左侧角落传来!
她猛地扭头,“公冶苏澈”!透过晃动的火焰,看到一个清瘦的身影被一根燃烧着垮塌下来的粗大房梁死死压住了下半身,马上就要烧到公冶苏澈身上,可他,却动弹不得。
公冶苏澈趴伏在地上,脸侧向一边,几乎快要失去意识,脸色在火光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金灰色。
就是他!公冶苏澈!和那份绝密档案里照片上的青年才俊眉眼依稀相似,却被苦难和此刻的濒危折磨得失去了所有神采。
不能再等了!屋顶随时可能完全坍塌!
就在林荔荔突然惊呼出声的一刹那,公冶苏澈在林荔荔看不到的角度,手指微动……
林荔荔咬紧牙关,匍匐着向他靠近。高温炙烤着她的皮肤,湿衣服迅速变干,发出焦糊味。她试图徒手去推开那根房梁,但刚碰到就被烫得缩回手,掌心立刻起了水泡。
不行!太重了!根本挪不动!
绝望瞬间攫住了她。难道重生一次,还是要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
不!绝不!
她目光疯狂扫视,看到旁边有一根稍微细些、尚未完全燃烧的木棍,或许是之前棚顶的椽子。她捡起来,不顾烫手,用力塞进压住公冶苏澈的主梁下方,利用杠杆原理,用尽全身力气向下压!
“呃啊!”她发出压抑的低吼,额角青筋暴起,手臂因为极度用力而剧烈颤抖。
那根沉重的房梁,终于被她撬起了一丝缝隙!
就是现在!
她扔开木棍,不顾一切地抓住公冶苏澈的双臂,用尽吃奶的力气将他往外拖拽!每拖动一分,都感觉自已的手臂要断裂,被烫伤的掌心钻心地疼。
火焰燎着了她的裤脚,她胡乱踩灭,所有意志力都集中在一点!一定要把他拖出去!
终于,在那根房梁再次落下之前,她将公冶苏澈彻底拖离了危险区域。
她半抱半拖着他,跌跌撞撞地向着来时记忆中的门口方向冲去。视线越来越模糊,空气越来越稀薄……
就在她几乎要窒息倒下的时侯,前方出现了亮光,那是出口!
她用最后一点力气,拖着昏迷的公冶苏澈,猛地冲出了那片烈焰地狱!
两人重重地摔倒在牛棚外的空地上,冰冷清新的空气涌入肺部,呛得她剧烈咳嗽。
几乎就在通时,身后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隆巨响,牛棚的屋顶彻底坍塌了下去,烈焰和浓烟冲天而起。
火星和灰烬如通雨点般落在他们周围。
劫后余生。
林荔荔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手心的水泡火辣辣地疼。
周围瞬间安静了一秒,所有人都被这惊险的一幕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从火海里真的拖出个人来的、狼狈不堪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