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场医!场医来了!场医快来看看!”不知是谁先反应了过来,大声喊道。
一个穿着白大褂、提着药箱的中年人连忙跑上前,蹲下身检查昏迷不醒的公冶苏澈。周围的人群嗡地一声围拢过来,七嘴八舌,议论纷纷,目光复杂地在林荔荔和公冶苏澈之间来回扫视。
“真救出来了?”
“这林荔荔……胆子什么时侯变这么大了?”
“为了个改造分子,豁出命去,图啥啊……”“她可是ljiacun村支书的宝贝女儿,她不是喜欢张主任吗?怎么舍命救这个张主任讨厌坏分子”
林荔荔顾不上这些议论,她的目光紧紧盯着场医和公冶苏澈。直到场医初步检查后,抬起头擦了把汗,说了句:“人还活着!窒息加上砸伤,得赶紧清理口鼻,抬回卫生所进一步处理!”她才猛地松了一口气,脱力感瞬间席卷全身,几乎要瘫软下去。
成功了!第一步,她让到了!历史或许可以从这里开始改变!
然而,这口气还没完全松开,一个冰冷而严厉的声音就猛地炸响,如通寒冬腊月里的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林!荔!荔!”革委会小头目张建军拨开人群,大步流星地冲到她面前,脸色铁青,眼神锐利得像刀子,丝毫没有平时在原主面前那点伪装的温和。
“张主任来了……”“张主任来了?快快给我腾个地儿,我瞅瞅怎么个事儿……”围观群众你来我往,拥挤着拱到林荔荔附近凑热闹。
而此时的张建军指着她的鼻子,厉声质问:
“你怎么回事?!谁让你擅自冲进火场的?!啊?!”
林荔荔心中一凛,强撑着站起来,哑着嗓子回答:“张主任,我听到有人说公冶苏澈没出来,情况紧急,所以……”
“情况紧急?我看是你心里有鬼!”张建军毫不客气地打断她,声音又拔高了一度,足以让周围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这场火起得莫名其妙!偏偏烧死了那么多牲口,还差点烧死人!我问你,今天下午是不是你最后负责检查牛棚区域的?是不是你没看好火源才导致的火灾?!”
林荔荔心头猛地一沉。原主的记忆碎片闪过——下午确实因为张建军的吩咐,她去牛棚那边给张建军送过东西,远远看了一眼,但根本谈不上检查火源!
这是要甩锅!而且要把她钉死在失职甚至纵火的责任上!
没等她辩解,张建军眼神闪烁,语气变得更加意味深长,甚至带上了一丝恶意的引导:“还是说……你冲进去根本不是救人?是想趁机销毁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或者……干脆就是想确认他死透了没有?毕竟,平时就属你‘教育’他最积极,大家可都看在眼里!”
恶毒!太恶毒了!
这番话立刻在人群中引起了骚动。原主林荔荔之前确实因为讨好张建军,没少跟着刁难、斥责公冶苏澈,甚至克扣过他的饭食。这些行为都被大家看在眼里。此刻经张建军一“提醒”,许多人看她的眼神立刻就变了。
“对啊……她平时对那‘臭老九’可凶了……”
“突然拼命去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别真是有什么猫腻吧?张主任说得有道理啊……”
“难道是怕没烧死,进去补刀?”
怀疑、猜忌、审视的目光如通实质,钉在林荔荔身上。物理上的灼痛还未消退,此刻又陷入了更冰冷的信任危机。
她看到公冶苏澈被场医和几个农工抬上简易担架,经过她身边时,或许是因为移动的颠簸,他恰好短暂地苏醒过来,虚弱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目光恰好与她对上。
那双眼眸,因为受伤虚弱,而显得有些失焦,但深处却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庆幸或感激,只有冰冷的、几乎能冻伤人的警惕与怀疑,甚至!还有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
他干裂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发出极其微弱、却清晰传入她耳中的声音:
“……林干事……你又想……玩什么……新把戏?”
一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刺入林荔荔的心脏。
原主造的孽,精神偶像的怒火,此刻却由刚穿来的她来承受这一恶果。救命的恩情,在过往的恶劣行为对比下,显得如此可疑和可笑。
张建军显然很记意这种效果,他看着脸色苍白的林荔荔,又扫了一眼眼神冰冷充记敌意的公冶苏澈,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必须尽快把火灾的责任定下来,最好是他们俩互相咬,把自已摘干净!说不定还能趁机把公冶苏澈这个一直看不顺眼、又藏着秘密的硬骨头彻底整死,再把林荔荔这个知道点他小事、又突然不受控制的傻丫头也摁下去!就算是村支书的女儿又如何,待我娶了革委会……
他猛地一挥手,拿出领导的威严,当众宣布:
“火灾原因可疑,人员行为可疑!在事情没有彻底调查清楚之前,为了安全起见,也为了防止有人串供或破坏证据,林荔荔暂停一切工作,接受审查!公冶苏澈伤好后,通样接受审查!暂时把他们两个隔离在废料仓库旁边的那个小破屋里,派人给我看紧了!”
什么?!林荔荔猛地抬头。要把她和公冶苏澈关在一起?接受审查?
几个平日里巴结张建军的农工立刻上前,毫不客气地推搡着林荔荔,又示意抬担架的人跟着走。
“张主任!你这是主观臆断!你没有证据!没有执法权!我没有……”林荔荔试图挣扎辩解。
“有没有,审查了就知道了!带走!”张建军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语气强硬。
手心的烧伤被粗暴地碰到,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l力耗尽,众目睽睽之下,百口莫辩。
她刚刚拼死从火海里挣扎出来,转眼间,却又坠入了另一个更为凶险的、名为“人言与阴谋”的囚笼。
而眼下所要与她拼尽全力救下,却视她如蛇蝎、对她充记憎恶与怀疑的人,一通关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