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撞在窗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无数只飞蛾在争相扑火。
林杰盯着台灯下被揉皱的稿纸,节。
钢笔尖在纸面悬停,墨水却早已干涸,他无意识地摩挲着笔帽上那只蝴蝶的纹路,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想起女孩手腕上那枚可能已经裂痕累累的羊脂玉镯。
那个暮秋的傍晚,林杰抱着牛皮纸包裹的新稿,正是他此刻苦思冥想的写得很好?”立定后的赵清芳第一次近距离地打量这个衣着单薄的少年——藏蓝色的毛衣已经洗得发白,身型清瘦高挑,细碎的刘海下,鼻梁高挺而秀气,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盛记星河般的光泽。
就算单从外表,连赵清芳也很喜欢眼前这个干净、书生气的孩子,可是她不想女儿走自已的老路,下嫁以及下嫁后还被背叛的痛苦,她不想让女儿也尝一遍。
薇薇的姥姥不止一次在她面前夸赞这个优秀、懂事但身世可怜的孩子。嘴硬心软的她临行前还是带着女儿来和少年告别
。
她也是曾在爱情面前天真烂漫的少女,可是十几年的情爱和婚姻教会她,只有握在手里的物质才是女人最可靠的港湾。
也许是老天的庇佑,走出婚姻与伤痛之后,她的生意风生水起,一度让到了瑞士,当然要把女儿带在身边。
还没等少年继续接话,电光火石间,赵清芳快速收起眼底不易觉察的温柔:“薇薇,我们该走了。”
红色轿车发动的声音响起,尾灯在雪幕中渐行渐远,像两颗即将熄灭的星。
回到房间,林杰颤抖着翻开扉页。
“文字是永不熄灭的灯”,娟秀的字迹下,还有一行被水痕晕染的小字:“我知道,你说的女孩,是我。”
泪水砸在书页上,晕开了墨迹,也晕开了他所有的伪装。
林杰蹲坐在木椅上紧紧抱住自已。
想起童年时,他们在枇杷树下分食一根冰棍;想起薇薇总爱托着腮,听他讲那些天马行空的故事;想起那个黄昏,自已为了掩饰慌乱编造的谎言。
不,不是为了掩饰,他想让薇薇死了心,他想让薇薇去往更好的生活。
此后的日子,林杰把自已埋进文字里。深夜的台灯下,密密麻麻的字迹里藏着无数个未寄出的句子:“对不起”、“我想你”。
每当夜深人静,他就会拿出那支刻着蝴蝶的钢笔,仿佛薇薇还坐在对面,支着下巴等他念新写的故事。
她懂他的孤独,年幼的他自卑到骨子里不肯打开心扉,直到她的出现。再后来,她和文字一起陪伴着他。
他懂她的孤独,她的身边有很多人,但都是匆匆的过客。
在他们的童年时光、少年时光,常伴他们的也只有爷爷奶奶、姥姥姥爷。
在阿尔卑斯山下的琴房里,薇薇的手指在琴键上机械地移动。
琴谱夹里,林杰的来信被翻得卷了边,信纸边缘还沾着星星点点的泪痕。
每当练琴间隙,她就会把信贴在胸口,试图从字里行间汲取温暖。
“薇薇,怎么停下啦?”华裔保姆敲了敲门,声音里带着催促。
“知道了。”她把信塞进琴凳,腕间空荡荡的。
那只碎掉又被修补完整的玉镯被她收在首饰盒的最底层,裂痕处用金线细细缠绕。
每次打开首饰盒,玉镯的冷光都会让她想起那个雪夜,想起林杰伸出却快速收起的手。
这天,她收到林杰寄来的包裹。拆开层层牛皮纸,里面是一本装订整齐的手稿,扉页上写着:“给我的第一个读者。”
翻开第一页,熟悉的字迹跃入眼帘:在那个寒潭惊裂的秋日,童话里的蝴蝶折断了翅膀,水晶鞋迷失了方向,唯有紫藤萝依然固执地攀爬
她坐到钢琴前,手指悬在琴键上方许久,终于落下——这一次,弹出的不再是悲伤的曲调,而是带着希望的旋律。
窗外,瑞士的雪依旧在下,而在千里之外的老巷,紫藤萝的藤蔓在寒风中悄然抽芽,等待着春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