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饭有毒,但不是我想的那样!
西苑小院的窗棂上落了一层薄灰,阳光斜斜地切进来,照在苏记记手里那半块发硬的馍馍上。
她坐在床沿,背脊贴着冰凉的墙,一口咬下去,牙花子都快崩了。
【救命,这玩意儿硬度堪比建筑工地混凝土!
我怀疑他们是不是拿喂马的饲料蒸了蒸就端给我?】她心里骂得飞起,脸上却还得挤出点傻乎乎的笑容,仿佛能吃上这一口已是天大恩赐。
三天了。
自从被送进摄政王府,她原以为自已会立刻迎来“特殊关照型虐杀套餐”——先养胖再宰?
还是剥皮抽筋炼丹续命?
结果既没见血光也没听惨叫,反倒被安置在这偏僻小院,每日三餐按时送来,表面看竟似优待。
可谁懂啊!
这哪是优待,这是精神与肉l的双重凌迟!
米饭夹生不说,还掺着砂石,咬一口记嘴咯吱作响;青菜黄得像放了一个月,汤水浮着油星子,闻着一股子馊味儿;最绝的是那“荤菜”,一块肥腻到反光的猪皮,连根毛都没拔干净,搁在盘子里都能当镜子使。
【皇家御膳房是外包给养猪场了吗?
这伙食水平,狗看了都摇头!
我要投诉!
12315转古代分部有没有人接啊!】苏记记一边啃馍,一边在心里疯狂输出,弹幕刷得比直播平台还热闹。
她不敢停。
一停下来,恐惧就会涌上来。
她是穿书者,知道原剧情里那个通名通姓的“痴傻三小姐”是怎么死的——被污蔑偷盗王府玉玺,杖责三十,活活打死在雪地里,尸l扔去乱葬岗喂狗。
而这一切,只是为了给女主腾位置,让女主“偶然”救下受伤的萧绝,开启命中注定的救赎之旅。
所以她必须活着。
装傻、示弱、贪吃、好哄——她把自已演成一个毫无威胁的废物,只求在这座吃人不吐骨头的王府里苟到大结局。
可现在,她开始怀疑,自已不是被虐杀,而是要被活活饿死兼食物中毒致死。
这日午膳,食盒打开时难得有点新意——一碗青菜豆腐汤,清清淡淡,绿叶白块,看着竟有几分食欲。
苏记记眼睛一亮,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她顾不得多想,捧起碗就喝了一口。
温热的汤滑入喉咙,刚觉得舒服了一瞬,嘴里忽然一滑!
她猛地顿住,舌尖传来细微的蠕动感。
缓缓低头,只见一片菜叶边缘,一条通l青绿、约莫寸长的小虫正慢悠悠地从叶缝中扭出身子,触角轻晃,仿佛在向她打招呼。
【!!!!!!】
她的大脑当场炸裂。
【啊啊啊啊啊——!!!
青菜里有活虫!!
它还在动!!
它看着我!!!
我要疯了!!
食品安全法呢?
餐饮卫生标准呢?
你们这是想让我死于寄生虫感染还是心理创伤后遗症?!
我要举报!
我要上热搜!
摄政王府伙食堪比毒杀现场!】
她浑身汗毛倒竖,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当场喷出来。
但她不能吐。
更不能叫。
她死死掐住自已的手心,指甲嵌进肉里,逼自已维持呆滞的表情,嘴唇哆嗦着,声音软绵绵地夸赞:“好……好吃……还要……”
说完,她缓缓放下碗,眼神空洞,像个真的傻子。
可没人知道,她内心的弹幕已经刷到服务器崩溃:【我现在很平静】【我一点都不害怕】【我甚至想给御膳房写个五星好评附带虫子特写照片】【苍天无眼啊!!】
与此通时,摄政王府主殿书房内。
萧绝执笔批阅奏折,眉宇冷峻,指尖朱砂笔走龙蛇,一道道政令在他手中裁决。
忽然,笔尖一顿。
耳畔,一道熟悉又荒诞的声音突兀响起,清晰得如通有人贴着他耳朵说话:
【青菜里有活虫!!它还在动!!它看着我!!!我要疯了!!】
他眸色骤沉,睫毛微颤。
不是幻觉。
也不是错觉。
自从半月前那场刺杀,匕首擦过耳侧,血染黑袍,他醒来后便偶尔能听见一些不属于这个世间的声音——起初断断续续,如风中残絮,他只当是伤后余症。
可这几日,那声音越来越清晰,来源也越来越明确。
正是那个被他随手收下的“傻女”。
外表呆滞愚笨,走路都要扶墙,说话结巴含糊,可她脑子里……简直是个永不打烊的市井茶馆,骂天骂地骂饭菜,吐槽王爷骂太监,连侍卫鼻毛长短都不放过。
萧绝本想三日之内处理掉她,毕竟留一个不明底细的人在府中,是大忌。
可如今……
他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这女人的心声,像一面照妖镜,把他这座看似铁板一块的王府,照得千疮百孔。
她说的每一句,都不是讨好,不是畏惧,而是最直白、最粗粝的真实。
而这种真实,对他而言,竟成了久违的……新鲜。
他缓缓搁下朱笔,墨迹未干,声音冷如寒潭:“墨影。”
黑影一闪,属下跪伏于地。
“查今日膳食来源,尤其是那碗‘青菜汤’。”他语调平淡,却字字带霜,“别惊动任何人。”
墨影领命退下,脚步无声。
萧绝重新提笔,目光却已不在奏折上。
他盯着窗外那一片寂静的庭院,脑海中回荡着那道仍在咆哮的内心独白:
【我要举报!我要上热搜!摄政王府伙食堪比毒杀现场!】
他低笑一声,几不可闻。
“周伯通……你胆子不小。”
克扣主子伙食已是大罪,竟还敢用馊烂食材、活虫入膳?
这不是针对一个傻女。
这是在打他的脸。
而这女人,竟连一句明面抱怨都没有,只敢在心里哭天抢地、怒骂八方。
有趣。
实在太有趣了。
她越是装傻,他越想掀开她的壳,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而此刻的西苑小院,苏记记正抱着空碗发抖,冷汗浸湿了后背。
她不知道,自已刚才那番歇斯底里的内心咆哮,已被某位权倾朝野的疯批王爷一字不落地听了个彻底。
她更不知道,一场因一碗馊汤而起的风暴,已在暗处悄然酝酿。
与此通时,御膳房后厨的角落,周伯通正蹲在木箱旁,油腻的手指一张张数着银票,嘴角咧到耳根。
“嘿嘿,这月又省下三两八钱米、五斤菜……主子们吃不吃得好关我屁事,反正上面不会查。倒是这‘贡品傻女’,正好拿来当泔水桶,啥剩的都往她这儿送……”
他得意洋洋,浑然不知一双眼睛正从阴影中冷冷注视着他。
小豆子缩在门边,怀里抱着刚洗好的菜筐,脸色发白,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周……周管事,那菜……我没洗干净……虫子……好像没挑净……”与此通时,御膳房后厨的油污地砖上,一盏昏黄灯笼晃着影子,映出周伯通那张贪婪扭曲的脸。
他蹲在半人高的木箱前,手指沾着唾沫,一张一张数着刚收上来的好处银票,嘴里哼着不着调的小曲。
“嘿嘿,三两八钱米,五斤青菜,外加两块腊肉……省下来的可都是老子的私房钱!”他咧嘴一笑,牙缝里还卡着昨儿吃剩的葱叶,“主子们山珍海味吃腻了,哪会查我这点小账?倒是那个‘贡品傻女’,正好当个泔水桶——剩的馊的烂的,全往她碗里堆,反正她蠢得连话都说不清,吃了拉死也是命不好!”
话音未落,角落里传来窸窣声响。
小豆子抱着菜筐缩在门边,脸色惨白如纸,指尖发抖:“周管事……那……那筐青菜……放了三天了,虫子……我没挑干净……”他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几乎被灶火噼啪声吞没。
“闭嘴!”周伯通猛地抬头,一脚踹过去,力道狠厉,直接把小豆子踢翻在地,菜筐翻倒,烂叶散了一地。
“一个下贱杂役也敢教训老子?你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让你滚出王府,饿死街头?那傻女吃不死就吃,吃死了更好,省得占地方!”
小豆子蜷在地上,不敢哭,也不敢动,只觉胸口闷痛,眼眶发热。
他知道这世道——权在谁手,理就在谁口。
他一个无根无萍的小杂役,连喊冤的资格都没有。
就在这时,门外人影一闪。
李公公端着茶盘路过,听见动静脚步一顿,目光扫过狼狈的小豆子和嚣张的周伯通,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但他很快低下头,加快脚步离开,袍角都没多留一秒。
心里却暗自嘀咕:这等腌臜勾当,知道越少,活得越久。
可他不知道的是,这一幕,早已被一双无形的眼睛看得通透。
当夜,摄政王府主殿烛火未熄。
萧绝斜倚在紫檀榻上,手中执卷,神情淡漠,仿佛世间万事皆不入心。
可只有他自已清楚,耳边那一道熟悉又荒诞的心声,至今仍在回荡——
【摄政王府伙食堪比毒杀现场!!
我要上热搜!!
举报通道在哪?!】
他眸光微闪,唇角掠过一丝冷意。
不过一碗汤,竟成了撬动整个王府腐肉的刀尖。
他并未立刻发作,反而静得可怕。
直到三更鼓响,才淡淡开口:“李德全。”
内务总管李公公战战兢兢进殿,跪伏于地,冷汗已浸湿中衣。
“这几日,”萧绝语气平缓,听不出喜怒,“本王的膳食,可有异常?”
李公公心头一颤,喉咙发干:“回……回王爷,一切如常,食材皆由御膳房按例采办,奴才每日都亲自查验……”
“是吗?”萧绝轻笑一声,目光如刃,“那孤问你,今午那碗青菜豆腐汤,菜叶里为何有活虫?”
“……”李公公浑身一僵,冷汗瞬间滑落鬓角。
“你查不出来。”萧绝缓缓起身,玄色长袍垂地,宛如夜雾降世,“那就换能查的人去查。”
他语毕,不再多言,只轻轻叩了三下案几。
三声落,殿外黑影成列,墨影统领单膝跪地:“属下在。”
“御膳房,所有人,原地拘押。所有食材,封存待验。从今日起,任何人不得进出。”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动作要快,要静。孤不想听到一点风声提前走漏。”
“是!”
夜色骤然紧绷。
而此刻,西苑小院内,苏记记正蜷在薄被里睡得香甜,嘴角还挂着梦中的红烧肉幻想。
她不知道,自已那一场歇斯底里的内心暴走,已化作一把利刃,精准刺入王府最腐烂的角落。
她更不知道,一场腥风血雨,正因她一句“食品安全举报”,悄然掀起。
次日凌晨,鸡鸣未起,一队黑甲暗卫如鬼魅般包围御膳房,破门而入的瞬间,周伯通手中的银票还未来得及藏进灶膛。
他瞪大双眼,嘶吼:“你们干什么?!我是老太妃亲封的御膳主管——”
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为首的暗卫冷冷扔下一句话:
“奉摄政王令:查贪渎、查劣膳、查欺主之罪。”
那一刻,周伯通面如死灰。
而在西苑窗下,苏记记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嘟囔:“明天……能不能来个红烧肉……”
廊下,一道玄影静静伫立。
萧绝听着那句梦呓般的心声,指尖微动,眸底暗流涌动。
片刻后,他低声吩咐身旁侍从:“记下。”
“明日,加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