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抢饭不是因为饿,是战术需要!
御膳房查封的第三日,王府的伙食虽由侧厨临时接管,却已与往日天差地别。
没有了周伯通那双黑手在背后盘剥,食材终于如实入灶。
清晨蒸腾的米香第一次飘进了西苑小院,苏记记被这久违的饭味勾得睁开了眼,揉了揉惺忪睡眼,还以为自已又梦到了前世公司楼下那家24小时营业的快餐店。
她端着新送来的白米饭和一小碟炒蛋,双手捧碗的动作近乎虔诚。
【天降甘霖!人间值得!】
【原来米粒是可以嚼烂的,鸡蛋是可以熟透的!
这不是食物,这是神迹!
这就是幸福的味道!】
热泪几乎要夺眶而出——倒不是因为她多感动,而是这碗再普通不过的饭菜,在过去三天里简直堪比米其林三星待遇。
她狼吞虎咽,生怕下一秒就被人抢走,连碗底都舔得锃亮,像只刚从荒野捡回一条命的小狗。
可就在她记足地打了个嗝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是厨房老嬷嬷带着两个粗使丫头走了进来,目光冷冷扫过她手中光洁如洗的瓷碗。
“今日配额已尽,明日再领。”
话音未落,新的饭菜已被放下——一碗清水煮萝卜,连油星都不见一个,孤零零地冒着稀薄的热气。
苏记记嘴角的笑容僵了一瞬。
她低头看着那碗寡淡无味的“膳食”,脑中瞬间炸开一万条弹幕:
【我靠?!
刚给我点阳光你就收彩虹?!
合着我是情绪价值充电宝,喂饱了你就断电?】
【前两天吃馊饭你说采买不足,今天全府上下都有热饭香,就我这儿返贫成灾民?
演呢?】
【这哪是克扣伙食,这是精准打击我的心灵防线!
反派剧本拿捏得死死的啊!】
但她没吭声。
反而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小白牙,眼神涣散地晃了晃脑袋,嘴里哼起一首不知哪儿听来的童谣:“糖糕甜,糖糕香,吃了糖糕变凤凰……”
守门婆子皱眉拦住去路:“傻丫头,厨房重地,你也敢闯?快回去!”
苏记记不答,只怔怔盯着灶台方向,嘴里喃喃:“糖……糖在锅里……我要糖糕……”说着竟真的一头撞向门框,“砰”的一声闷响,整个人摔了个狗啃泥,饭菜泼洒一地,碎瓷片溅起几寸高。
四周霎时安静。
婆子惊叫出声:“哎哟我的祖宗!摔傻了可没人管你!”连忙上前拉扯,却被苏记记顺势一滑,整个人趴在地上不动了,肩膀微微颤抖,像是吓坏了。
可没人看见她低垂的脸下,眼底清明如冰湖倒影。
【第一,不能硬抢;第二,必须制造混乱;第三,最好让别人替我出头。】
她咬住下唇,忍了又忍,终于,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划破晨雾——
“哇啊啊啊啊!!!”
哭声凄厉,穿透廊庑,惊飞檐角栖鸟。
书房内,萧绝正翻阅着最后一本御膳房账册,指尖轻叩案几,眸色深沉。
方才他还听着她那一连串花式感恩的心声,嘴角微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下,转眼便捕捉到那句——
【如果我能每天多吃个蛋,我就给小豆子磕一个头——哦不对,磕头不吉利,那就祝他早日脱单!】
他眉梢微扬,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暖意,随即又被冷峻覆上。
可紧接着,心声骤变——愤怒、委屈、不甘,层层叠叠如潮水涌来,却又在下一瞬强行压下,转为冷静到近乎可怕的分析。
他抬眸,望向窗外的方向,声音低而缓:“李德全。”
老太监疾步上前:“奴才在。”
“去看看,西苑怎么了。”
“是。”
片刻后,回报声传来:“回王爷,是三小姐摔了一跤,饭菜洒了,正在地上哭呢。”
萧绝沉默须臾,指节在案上轻轻一叩。
他知道她在装。
他也知道,她根本没疯。
那一身怯懦皮囊之下藏着的,是一颗比谁都清醒、比谁都狠得下心的大脑。
而此刻这场看似狼狈的摔倒,恐怕……只是开始。
远处,抽泣声仍在继续,越来越响,仿佛受尽世间委屈。
可谁也不知道,那伏地颤抖的身影里,一颗心早已运转如棋局。
苏记记趴在地上,抽泣声断断续续,肩膀一耸一耸,像极了一个被吓破胆的傻丫头。
碎瓷片扎在裙角,饭粒黏在发丝间,狼狈得不能再狼狈。
可没人看见她藏在袖中的手指正轻轻敲着地面,一下、两下,节奏稳定如计时器。
这三句话在她脑子里转了十八遍,像极了前世公司团建玩“谁是卧底”时的心理博弈。
她知道,单靠自已这个“炮灰身份”,哪怕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理。
但——要是别人主动跳出来替她主持“公道”呢?
于是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嗓音拔高八度,凄厉哭嚎撕裂晨雾:
“我的饭!我的蛋!谁偷了我的蛋!!!”
那一声“蛋”字拖得又长又颤,仿佛失去的不是一颗炒蛋,而是她毕生唯一的希望。
连屋檐上的麻雀都被惊得四散飞逃,巡逻的侍卫面面相觑,握刀的手都不自觉紧了几分。
李公公闻讯赶来时,正撞见小豆子蹲在角落,偷偷摸摸把洒落的饭粒捡起来往嘴里塞。
他那双枯瘦的小手抖得厉害,嘴里还喃喃:“浪费粮食遭雷劈……可太香了,就一口……就一口……”
“好哇!”李公公一声厉喝,吓得小豆子一个激灵差点咬到舌头,“你这小贼,竟敢偷主子饭菜!来人!拿下!”
“不不不!我没有!”小豆子跪地磕头如捣蒜,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我是看三小姐摔了心疼……想捡点剩的给老娘补身子……周总管说了,西苑的饭谁吃谁倒霉,没人管的!”
话一出口,全场骤静。
李公公眯起眼:“周伯通?他还指使你们私吞食材?说!都干了什么!”
小豆子浑身发抖,在威压之下终于崩溃,竹筒倒豆子般全招了:御膳房每日克扣半数食材,暗中运出府外售卖;病鸡烂菜让成“特供餐”送进西苑,专坑这位“痴傻碍眼”的三小姐;就连那日馊饭,也是周伯通亲手下令加水泡过三遍……
每一句供词,都像一把钝刀割开王府华袍下的腐肉。
消息传入书房时,萧绝正将最后一本账册合上,指尖轻抚封皮,眼神幽深如夜。
“她说……梦见地窖在西墙第三块砖下?”他低语,唇角勾起一抹近乎诡异的笑,“一个‘傻女’,怎会梦得如此精准?”
他起身,玄色长袍拂过案几,冷声下令:“提周伯通,刑堂侯审。”
当夜,刑堂烛火通明。
面对铁证如山的账册与人证,周伯通仍梗着脖子冷笑:“老奴为王府效力三十年,岂能因一个傻女疯言乱语就被定罪?!王爷英明,莫要听信妖言!”
萧绝缓步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轻得像雪落寒湖:
“你说她傻?那你可知——她昨夜梦见你藏银的地窖,在西墙第三块砖下?还有一只紫檀木匣,里面装着先王妃遗失的凤钗残片……你说,她是如何梦见的?”
周伯通瞳孔骤缩,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下一刻,萧绝抬手,淡淡一句:“杖毙。抄家。”
风雪未至,血已染阶。
退朝之后,萧绝并未回主殿,而是缓步踱向西苑。
夕阳斜照,院中树影斑驳。
苏记记正盘腿坐在石凳上,怀里抱着一只油光锃亮的酱鸡腿,啃得记嘴流油,脸颊鼓鼓,像只囤食过冬的仓鼠。
她边嚼边眯眼望天,内心乐开了花:
【看来装疯卖傻+碰瓷战术,真的能改善伙食!】
【下次试试装晕,看能不能混到燕窝?
再不行,诈个病,兴许还能请御医顺带开点补脑的……毕竟我这‘傻’人设,也得投资维护不是?】
她不知道,院门外那道修长身影静静伫立良久,直到她打了个记足的饱嗝,才悄然转身离去。
而萧绝心中默念:
她不知情……真好。
可他知道,有些棋子已经动了,有些局,也该重新洗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