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外的传闻偶尔会传到我的耳朵里。
比如为了立我为后，陛下砍了几个大臣的脑袋；民间说我是祸国妖妃，引来了镇国大将军反叛；还有传闻说近几年的天灾人祸也都是我引发的，为的是祸乱人间。
总而言之，全是我的错。
侍女总是小心翼翼地观察我的脸色，生怕我大发雷霆，找人撒气。
但我没有这样的想法。
世人无限风波苦，栖栖遑遑，无所归依，就总要给自己找一个可供宣泄的借口。
否则，生活也太难了些。
我一边这样想，一边晃着腿，等薄瑾来找我。
他今天不知为何要我陪他到垂拱殿来，然后自己一个人又突然跑不见。
我的修炼进度已经达到了临界值，现在只差一个突破口。
我在千方百计找这个突破口。
在我百无聊赖地拿毛笔画画时，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急忙坐端正，看见薄瑾穿过侧殿朝我跑来，脸上的仓促和慌张使他多了几分生气，又像是曾经的薄瑾了。
他冲进来，把锦袍外套往我身上裹。
我拉了一下他，问道：“怎么了，阿瑾，这么急急忙忙？”
“叛军打到城里来了，玉殊，你换衣服和我走。”
我乖乖穿上鞋袜，披上袍子，把手递给他。
他盯着我怔怔地看，突然红了眼眶，一把把我抱在怀里，哽咽出声。
“对不起，玉殊，对不起”他边哭边说，“对不起，没有等到你的封后大典”
我其实没有很想当皇后，因为我发现这对我来说是件坏事。
薄瑾的泪很快濡湿了我的肩膀，可以感觉到轻微的潮意。
他痛苦地怀抱着我，身子哭得微微发抖：“我只有你了，玉殊，只有你不要离开我我永远爱你，我什么都会为你去做的，哪怕是为你去死你不要离开我”
我轻轻摸了摸他的发顶，发质柔软，摸起来像顺滑的动物被毛。
我感觉我的境界在松动，迷迷茫茫之间，我似乎抓到了突破的方法。
我轻声问道：“真的可以为我去死吗？”
薄瑾抬起头，像是不可置信地望了我一眼，随后扯开嘴角，做了一个似笑非哭的表情：“玉殊也想要我的命吗？”
我没有回答，他大概是自己做了问答，把头低进我的怀里，说：“你想要，你就拿去吧。”
他把匕首从腰间抽出，递到我的手里。
宫墙外喊杀震天，薄瑾轻声说：“近卫军叛变，我也逃不掉了。我宁愿死在你手里。”
他近乎疯狂地吻了上来，唇齿交融，我被压在他身下，沉迷于最后一刻的欢愉。他的双臂紧紧地抱着我，像是要把我融进血肉里。
亲手杀死至爱，就是我的最后一步。
此后，爱欲憎恶便可随我所欲，同仙人般淡然自如。
我高高举起手中的匕首，刺进薄瑾的胸膛。他挣扎了一下，我又刺了第二剑。
喊杀声已冲进墙内，殿外盔甲与兵刃交接作响，有如雷鸣。
我抱着薄瑾，站起身来，看见门外逆光站着一个穿薄甲按剑而立的高瘦男人。
“全玉殊。”
错了，是女人，而且是林怀。
四目相对，我突见天空散下万道金光，穿过穹顶向我射来。
一时间仙乐齐鸣，日月同辉，风马云车，烟霞十丈，我身体逐渐变得飘飘悠悠，耳边尽是龙吟鸾鸣，天边诸仙皆现于眼前，垂手低眉引我归神位。
殿外稀里哗啦跪了一片，隐约可以听见喃喃细语：
“仙人…”
“神妃仙子显灵了…”
“将军引天地异象，自有帝王之相啊…”
我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林怀，轻声说：“你确实会是个比他好千百倍的皇帝。”
她抬头与我对视，我走过薄瑾的尸体，走过她，走过千百个跪在地上的士兵，搭上了仙人递来的手。
龙凤盘旋，天地齐鸣，在万丈霞光中，我被仙子拥簇，归入天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