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亮平那一声充满愤怒的质问，如同一块巨石砸入死水。
整个检察院广场，瞬间针落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两个对峙的男人身上。
一个，是代表着汉东省法律颜面的反贪局处长。
另一个，是身份不明，却霸道到骨子里的神秘闯入者。
面对侯亮平的滔天怒火，林锐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缓缓开口。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陈清泉，与我正在追查的一名境外谍报人员，有直接关联。”
“我现在，需要对他进行紧急讯问。”
他说的不是“请求”，不是“商量”，而是“需要”。
这是一种不容置疑，不容反驳的通知。
侯亮平怒极反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昨夜的屈辱，此刻的挑衅，让他彻底抛弃了理智。
“陈清泉涉嫌职务犯罪，是我局的在押嫌犯，我的人正在审。”
他往前踏出半步，寸步不让，声音也陡然拔高。
“你想审？可以，排队等着！”
这是他作为反贪局处长，在自己地盘上，最后的权威宣示。
空气中的火药味，瞬间浓烈到极点。
寸头男人身后的几名手下，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危险，手不自觉地按向腰间，仿佛下一秒就要动手。
就在此时。
“住手！”
一道身影从办公大楼里一路小跑出来，带着焦急与惶恐。
来人正是汉东省人民检察院的检察长，季昌明。
季昌明根本没看林锐一行人，他径直冲到侯亮平面前，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声音压得极低，语气却无比急切。
“亮平！别冲动！千万别冲动！”
侯亮平一愣，正想说话。
“季检”
下一秒，季昌明松开侯亮平，脸上瞬间堆满谦和甚至带着一丝歉意的笑容，转向林锐。
“这位同志，误会，都是误会！我是这里的检察长季昌明。”
“我们也是刚刚掌握陈清泉的一些情况，没想到竟然和国家安全工作有关，这是我们工作的重大失误。”
“你们要调查，我们全力配合！我亲自带你们去审讯室！”
这一幕，让在场所有检察院的干警，全都目瞪口呆。
他们的检察长，竟然对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如此低声下气。
林锐从头到尾，连一个正眼都没再给侯亮平。
他只是对着季昌明微微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好意。
然后，就在季昌明的亲自引领下，带着他的人，从侯亮平身边径直走过，走向那栋象征着法律与公正的办公大楼。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侯亮平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那股冰冷的，带着一丝硝烟味道的气息。
他整个人，彻底僵在原地。
拳头捏得指节发白，脸色由红转青，再由青转为一片惨白。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跳梁小丑。
刚刚搭好的舞台，刚刚宣示的主权，被自己的顶头上司，当着所有下属的面，亲手拆得一干二净。
周围下属们的目光像钢针，狠狠扎在他的后背上。
那是一种比被人用枪指着头，更加刻骨铭心的羞辱。
审讯室内。
陈清泉早已没了京州中院副院长的架子，在林锐那双冰冷眼眸的注视下，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剥光了毛的鸡，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秘密可言。
林锐的询问简洁而高效。
“你和那个叫爱丽丝的女人，都聊了些什么？”
“没没聊什么机密”
陈清泉哆哆嗦嗦，汗如雨下。
“就是就是闲聊，吹嘘了一下我们国家这几年的发展，还有还有一些社会上的趣闻，绝对没有泄露任何国家机密！”
林锐没有说话，只是让手下将这一切，原封不动地记录在案。
几分钟后，林锐走出审讯室。
一眼就看到了等在走廊尽头的侯亮平。
此刻的侯亮平，像一头被激怒却又受了重伤的孤狼，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和顽抗。
林锐主动走过去，停在他面前。
走廊里空无一人，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他看着侯亮平，语气平淡，却带着千钧重压。
“我的朋友呢？”
侯亮平明显畏惧于对方身上那股实质性的压迫感，他甚至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但他最后的骄傲，让他强撑着摇了摇头，声音干涩沙哑。
“你朋友的情况我还没调查清楚，不能让他离开。”
听到这个答案，林锐突然笑了。
那是一种被蝼蚁挑衅后，觉得既荒谬又可笑的笑。
他上前一步，凑到侯亮平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距离我们约定的二十四小时，还有五个小时。”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侯亮平的肩膀。
那动作轻飘飘的，却让侯亮平感觉重如山岳，几乎要将他压垮。
“你等着。”
说完，他不再停留，带着他的人，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只留下侯亮平一个人，站在空旷的走廊里，后背，早已被冰冷的汗水彻底浸透。
五个小时。
像一个死亡的倒计时，在他脑中疯狂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