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厅长,我们又见面了。”
一句平淡无奇的问候,落入祁同伟的耳中,却不亚于一声惊雷。
他的内心,猛地“咯噔”一下。
那张精心堆砌的谦恭笑容,瞬间僵硬在脸上。
来了!
高速路口,侯亮平,沙瑞金
一幕幕画面,如同电影快放,在他脑海中急速闪过。
他以为自己那天做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
可现在看来,在这位年轻得过分的市长面前,自己的一切伪装,都如同透明。
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就在祁同伟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如何应对之时。
张岳山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脸上露出一抹和煦的微笑,摆了摆手。
“祁厅长别紧张,坐。”
“我这次找你,的确是想找你了解一些情况。”
张岳山语气很温和,就像是老朋友之间的闲聊,瞬间缓解了办公室里那股无形的压力。
祁同伟暗自松了一口气,顺势在沙发上坐下,腰杆却挺得笔直,保持着下级对上级的绝对尊重。
然而,他这口气,还没完全松下来。
张岳山看似随意地抛出了第一个话题。
“咱们,就先从这个陈清泉开始吧。”
祁同伟的瞳孔,骤然收缩。
“我记得,陈清泉以前是育良书记的秘书,后来当了京州中院的副院长。”
张岳山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眼神却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祁同伟的心理防线。
“可最后,却在山水庄园被抓,而且还涉嫌嫖娼?这事,挺有意思的。”
轰!
祁同伟的脑子,嗡的一声。
张岳山不仅提了陈清泉,还精准无比地点出了“育良书记”!
这不是在敲打他祁同伟。
这是在敲打他背后的整个汉大帮!
他再也无法保持镇定,身体下意识地前倾,几乎是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急切地辩解。
“张市长,这是误会,天大的误会啊!”
他的声音,因为焦急而显得有些尖锐。
“之前您的那位战友也已经查明,陈清泉是他的人!他去山水庄园,包括所谓的‘学外语’,都是为了执行特殊任务,是为了接近目标人物,故意做出来的假象!”
祁同伟一口气说完,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件事,牵扯到恩师高育良,他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听着他急切的辩解,张岳山脸上的笑容反而更深了。
他慢悠悠地放下茶杯,摆了摆手,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祁厅长别着急,我当然知道这是任务。”
“我要是不信,今天就不会请你来喝茶了。”
他看着祁同伟,眼神中带着一丝玩味。
“我也就是,随口一提而已。”
随口一提
而已
这几个字,像几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抽在祁同伟的脸上。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跳梁小丑,拼尽全力地表演,而在对方眼中,不过是一场无足轻重的消遣。
他紧张得要死的事情,在这位新市长这里,不过是随口一提的闲篇。
你的底牌,你的秘密,我早就知道了。
祁同伟刚刚松下去的那口气,瞬间被堵在了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就在他感觉自己像个傻子一样,愣在原地的时候。
张岳山的话锋,却再次扼住了他的喉咙。
“不过话说回来,祁厅长似乎跟山水庄园的老板,高小琴,关系很不错啊。”
祁同伟的心,再一次沉入了谷底。
他死死地盯着张岳山,大脑飞速运转。
先是陈清泉,现在是自己和高小琴。
这位新市长,到底想干什么?
他到底掌握了多少东西?
他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试图做着最后的挣扎。
“关系好谈不上,无非就是去过几次山水庄园休息。”
“张市长您也知道,我这个公安厅长,平日里压力大,神经时刻紧绷着,所以就去那儿放松一下,听听曲,喝喝茶,这这没什么吧?”
这个解释,苍白无力,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张岳山却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完全接受了这个漏洞百出的说辞。
“祁厅长别紧张,我当然没说去放松不行。”
“劳逸结合嘛,我理解。”
他甚至还端起茶杯,朝着祁同伟的方向,示意了一下,请他喝茶。
祁同伟如蒙大赦,颤抖着手,端起了面前的茶杯。
他刚刚将茶杯送到嘴边,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
张岳山放下了自己的茶杯。
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那声音,在死一般寂静的办公室里,如同惊雷炸响。
祁同伟的手,猛地一抖。
他抬起头,对上了张岳山那双平静无波,却又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眼睛。
张岳山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说出的话,却足以将他彻底打入万丈深渊。
“但是,我听说”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清晰地看到祁同伟的表情,瞬间僵硬。
他很满意这种效果。
“之前祁厅长,动用公安厅的手段,亲自出面,摆平了一个发生在山水庄园的”
张岳山的声音,拖得很长,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祁同伟的心脏上。
“强奸案?”
哐当!
一声脆响。
祁同伟手中的青瓷茶杯,再也握不住,重重地摔在地毯上,四分五裂。
滚烫的茶水溅湿了他的裤腿,他却毫无知觉。
他脸上的血色,在这一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死人般的惨白。
他看着张岳山,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与骇然。
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位年轻的市长。
而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