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源县。
天空灰蒙蒙的，像是蒙上了一层洗不干净的尘土。
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大众轿车，行驶在乡间的道路上。
车轮碾过坑洼的路面，溅起一片浑浊的泥水，打在车窗上，留下一道道污痕。
车内，侯亮平靠在后座，目光锐利地审视着窗外掠过的景象，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这里，就是张岳山引以为傲的“政绩”？
除了县城中心那几条装点门面的柏油路，稍微往乡下走一点，道路就变成了最原始的模样。
泥泞，坎坷。
一下雨更是寸步难行。
他转过头，对着身边的陆亦可，语气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
“你看看，这就是他张岳山口中的‘脱贫奇迹’？”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典型的面子工程，糊弄上级，欺骗百姓。”
陆亦可也皱着眉，眼前的景象，与她在新闻报道里看到的那个欣欣向荣的“新文源”，简直判若两地。
她没想到，现实竟是如此的不堪。
侯亮平的眼神，却在这一刻，闪烁起一种猎人发现猎物踪迹时的兴奋光芒。
他觉得，自己已经抓住了张岳山的狐狸尾巴。
“亦可，把这些都拍下来。”
他用手指着窗外那条泥泞不堪的土路，声音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
“多拍几张特写，尤其是那些积水的坑洼，一个都不要放过。”
“这些，都是他弄虚作假的铁证！”
此刻，他的情绪，已经从最初的鄙夷，转变为一种掌握了关键证据的志得意满。
他仿佛已经看到在不久的将来，自己将这些照片狠狠地摔在张岳山的面前，看他如何辩解。
陆亦可点点头，拿出手机，对着窗外连续按下了快门。
“走，我们再去他吹嘘的那些‘扶贫工厂’看看。”
侯亮平一挥手，充满了胜券在握的豪情。
“我倒要瞧瞧，那些被媒体吹上天的工厂里，到底是什么光景！”
他已经可以断定，那些所谓的工厂，不是空壳子，就是压榨廉价劳动力的血汗作坊。
就在他指挥司机调转车头，准备前往工业园区时，他放在口袋里的私人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他拿出来一看，屏幕上显示的名字，让他微微一愣。
祁同伟。
他这个时候打电话来做什么？
侯亮平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接了起来。
“喂，祁厅长。”
“亮平同志啊，你在文源县的调查，还顺利吗？”
电话那头，传来祁同伟那标志性的，客气中带着几分热络的声音。
侯亮平嘴角一扬，靠在座椅上，语气轻松。
“很顺利，祁厅长，已经有了一些重大的发现。”
他特意在“重大”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然而，祁同伟似乎并没有在意他的“重大发现”，话锋一转，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为难”。
“亮平啊，有件事，我得跟你通个气。”
“最近网络上那个叫‘旺仔大乔’的网红，事情闹得很大，你知道吧？”
侯亮平皱了皱眉，一个网红的破事，祁同伟跟他说这个干什么。
“有所耳闻。”
“现在麻烦的是，舆论已经失控，市局那边接到了大量报警，可网警支队那边，一直没什么动静。”
祁同伟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今天上午，张岳山市长亲自给我打了电话，过问这件事。”
“张岳山？”
侯亮平的心，猛地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