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夫人今天又想逃 > 第一章

第一章
红盖头里藏了只贼
喜帕边角绣的并蒂莲蹭着鼻尖,苏晚卿把半块芝麻糖偷偷塞进袖口,牙尖还沾着糖渣,就听见喜娘拔高了调门喊跨火盆。
她脚下趔趄了下,脑子里还转着半个时辰前的事——自家那赌鬼爹把她推进花轿时,塞了个沉甸甸的荷包,说镇北侯府的米缸比你嫁妆箱子还大,进去了就别想着跑。
跑苏晚卿对着喜帕里的暗影撇撇嘴,小声嘀咕,不跑等着被那传闻里砍人不眨眼的侯爷当靶子练
正琢磨着怎么趁拜堂混乱溜出去,花轿突然稳稳落地。喜娘的手刚搭上她胳膊,就听外头有人扯着嗓子喊:不好了!侯爷……侯爷迎亲路上被人拦了!
苏晚卿心里咯噔一下,喜帕下的眼睛亮了。
怎么回事她故意放软了声音,指尖却悄悄抠开了轿帘缝。
外头乱作一团,几个穿着玄色劲装的护卫正围着个穿粗布裙的姑娘,那姑娘怀里抱着个破布包,哭得眼泪鼻涕糊了满脸:我要见侯爷!我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周围看热闹的人倒抽冷气,苏晚卿也差点把嘴里的糖渣喷出来。这剧情,比她娘讲的话本还刺激。
哪来的疯丫头!喜娘气得脸发白,伸手就要去掀苏晚卿的喜帕,夫人您别听她胡言,侯爷怎么会……
慢着。苏晚卿轻轻按住喜娘的手,声音里带着点笑,喜娘别急啊,既然是‘未过门的妻子’,总得让侯爷出来认认吧
话音刚落,就见人群分开条道。一个穿大红喜服的男人走过来,玄色腰带勒着宽肩窄腰,脸上没带笑意,下颌线冷得像冰雕。他扫了眼那哭哭啼啼的姑娘,又看向花轿,声音没什么温度:你要见我
那姑娘见了他,哭得更凶了,扑过去就要抓他的袖子:阿衍!你忘了我们在桃花镇的约定了吗你说等你功成名就就娶我……
苏晚卿在轿里听得清楚,心里啧啧称奇。这侯爷看着冷冰冰的,没想到还有这么段风流债。她正想再扒着轿帘多看会儿,突然听见那男人说:桃花镇我三年前在西北打仗,何来桃花镇的约定
姑娘的哭声戛然而止,脸瞬间白了。
苏晚卿也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是遇上碰瓷的了
没等那姑娘再辩解,男人身边的护卫已经上前,从她怀里的破布包里搜出个银镯子,递到男人面前:侯爷,这镯子上刻的是‘李’字,不是咱们侯府的样式。
姑娘腿一软,扑通跪了地上,哭喊道:是……是张媒婆让我来的!她说只要我闹这一场,就给我五两银子,说侯夫人肯定容不下我,到时候……
话没说完,就被护卫堵了嘴架走。周围的议论声嗡嗡响,苏晚卿摸着袖口的芝麻糖,突然觉得这侯爷好像没传闻里那么可怕,至少脑子挺清楚。
正想着,轿帘被人掀开。男人站在轿外,大红喜服衬得他肤色更白,眼神落在她盖着喜帕的头上,声音比刚才软了点:夫人,该拜堂了。
苏晚卿心里咯噔一下——坏了,忘了要逃跑这茬了!
她磨蹭着不肯下轿,手指绞着喜帕角,小声跟他讨价还价:那个……侯爷,刚才那事闹得挺乱,要不拜堂的事缓一缓我听说……听说新婚当天遇着这种事不吉利。
男人盯着她喜帕下微微动的嘴角,突然低笑了声。这笑声很轻,像风吹过檐角的铜铃,苏晚卿没防备,差点把剩下的半块芝麻糖咽下去。
夫人是怕不吉利,他往前凑了凑,声音压低了些,只有两人能听见,还是怕拜了堂,就跑不掉了
苏晚卿的脸唰地红了,连耳根都热了。她怎么忘了,能当侯爷的人,哪能那么好糊弄
正想找借口反驳,就见男人伸手,指尖轻轻碰了下她的喜帕边缘:放心,我不会拦着你跑。不过——
他顿了顿,眼神里带着点促狭:你袖口的芝麻糖,再藏着就要化了。
苏晚卿:!!!
她慌忙去摸袖口,果然沾了点黏糊糊的糖渍。刚才光顾着看热闹,把这茬忘了!
男人看着她慌乱的样子,又笑了声,这次的笑声比刚才明显:先拜堂吧。侯府的厨房,比你藏的芝麻糖好吃。
苏晚卿愣住了。她抬头,透过喜帕的缝隙,正好对上男人的眼睛。他的眼睛很亮,不像传闻里那样冷冰冰的,反而带着点笑意,像晒了太阳的蜜糖。
周围的议论声还在,喜娘在旁边急得直跺脚,可苏晚卿突然不想跑了。
她攥了攥手里的喜帕,小声问:真的厨房的糖比我藏的还甜
男人挑了挑眉,伸手扶住她的胳膊:比那甜十倍。要不要试试
苏晚卿跟着他下了花轿,脚步比刚才稳了些。风吹起喜帕的边角,她看见男人的侧脸,阳光落在他的发梢,暖得像春天的桃花。
她偷偷把剩下的半块芝麻糖塞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散开。
好像……不跑也挺好的。
至少,得先尝尝侯府厨房的糖,再决定要不要跑啊。
第二章
拜堂惊变,谁藏了只鸡
红绸绕着廊柱缠了三圈,拜堂的喜堂早布置得通红。苏晚卿被沈惊衍扶着跨过门槛,鞋底踩着满地花生桂圆,硌得脚尖发疼,嘴里还含着那半块没化完的芝麻糖,说话都含糊:侯爷,咱这拜堂能不能快点我听说……听说拜堂久了容易饿。
沈惊衍侧头看她,喜帕遮住她大半张脸,只露出截泛红的下巴尖,像偷喝了蜜的小松鼠。他忍着笑,声音压得低:快不了,三拜九叩,少一步都不行。
苏晚卿哦了声,心里却在盘算——等拜完堂入了洞房,她就借着找水喝的由头溜去厨房,先把那甜十倍的糖摸到手,再瞅机会看看侯府的后门朝哪开。
正打着算盘,司仪突然拔高了嗓子:吉时到!新人拜天地——
苏晚卿跟着沈惊衍的动作往下弯身,裙摆扫过地面,带起几颗花生。可还没等她直起身,就听喜堂角落咯咯咯地响了起来,声音又尖又脆,还带着点慌张。
满屋子的宾客瞬间安静下来,齐刷刷朝角落看去。
苏晚卿也僵住了,嘴里的芝麻糖差点呛进气管。这声音……怎么听着像鸡叫
哪来的鸡坐在主位的老夫人皱起眉头,手里的佛珠串转得飞快,侯府的下人都死绝了吗让只鸡闯进来搅了吉时!
几个丫鬟小厮慌慌张张地往角落扑,可那鸡好像通了人性,扑腾着翅膀往喜堂中间跑,脖子上还挂着个红绳系的小铜铃,跑起来叮铃哐啷响。
苏晚卿看得清楚,那鸡的羽毛是黄白相间的,爪子上还沾着泥——这不就是她昨天从隔壁王婆家借的那只报晓鸡吗她本来是想让鸡今早叫她起床,方便逃跑,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夫人,您怎么了沈惊衍注意到她脸色发白,伸手扶了扶她的胳膊,眼神里带着疑惑,脸色这么差,是吓着了
苏晚卿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摇头:没、没有,就是觉得这鸡……挺活泼的。
话音刚落,那鸡突然扑腾着翅膀,朝她扑了过来!苏晚卿吓得往后躲,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摔着,沈惊衍眼疾手快,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温温的触感从腰间传来,苏晚卿的脸唰地红到了耳根。她能闻到沈惊衍身上淡淡的墨香,混着喜服的绸缎味,比她藏的芝麻糖还让人心里发慌。
小心点。沈惊衍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点笑意,再躲,就要躲进我怀里了。
苏晚卿慌忙直起身,刚想开口辩解,就见那鸡落在了供桌旁,低头啄了口撒在地上的红枣。旁边的司仪急得满头大汗,对着小厮们喊:快抓住它!别让它啄了供品!
小厮们围上去,鸡却突然扑腾着翅膀,飞到了沈惊衍的肩上。
满屋子的人都倒抽了口气,老夫人更是气得拍了桌子:沈惊衍!你还愣着干什么把这孽畜赶下去!
沈惊衍没动,反而低头看了眼肩上的鸡。那鸡歪着脑袋,盯着他胸前的玉佩,咯咯叫了两声,爪子还蹭了蹭他的喜服。
苏晚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鸡要是再捣乱,她的逃跑计划可就全泡汤了!她正想找机会把鸡引走,就见沈惊衍突然伸手,轻轻摸了摸鸡的头,声音里带着点无奈:你倒是会挑地方。
说完,他转头看向苏晚卿,眼神里带着点促狭:夫人,你看它是不是跟你一样,都喜欢往热闹地方凑
苏晚卿:……
她怎么听着这话像是在说她
没等她反驳,沈惊衍已经抬手,小心翼翼地把鸡抱了下来,递给旁边的小厮:找个干净的院子,给它喂点小米,别伤着它。
小厮愣了愣,连忙接过去,跑着离开了喜堂。
老夫人脸色还是不好看,对着沈惊衍冷声道:今日是你大婚,竟让只鸡搅了局,传出去像什么话
沈惊衍没辩解,只是微微躬身:是孙儿的错,让祖母受惊了。咱们继续拜堂吧,别误了吉时。
老夫人哼了声,没再说话。司仪连忙打圆场:吉时未过,咱们继续——新人拜天地!
苏晚卿跟着沈惊衍拜了天地,又拜了高堂,心里却一直在琢磨那只鸡的事。它怎么会跑到喜堂来难道是有人故意放进来的
正想着,司仪又喊:夫妻对拜——
苏晚卿刚要弯腰,就听门外传来个清脆的声音:等一下!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个穿着浅绿色衣裙的少女跑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个绣绷,脸上带着点急慌:表哥!你们不能拜堂!
苏晚卿愣住了——这又是谁
沈惊衍的眉头皱了起来,看着那少女:表妹,你怎么来了
少女跑到两人面前,把绣绷举到苏晚卿面前,眼圈红红的:表嫂,你看这个!这是我昨天在表哥的书房里找到的,上面绣的是鸳鸯,可这鸳鸯的眼睛……是用黑珠子绣的,跟表嫂你昨天戴的耳坠一模一样!
苏晚卿低头看去,绣绷上的鸳鸯确实绣得精致,可那眼睛根本不是黑珠子,而是用深色丝线绣的。她昨天戴的耳坠是银的,跟这绣品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正想开口解释,就见少女突然哭了起来:表哥,你是不是还想着以前的事你明明说过,只喜欢我绣的东西……
周围的议论声又响了起来,苏晚卿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落在她身上,有好奇的,有同情的,还有幸灾乐祸的。
她转头看向沈惊衍,想看看他怎么解释。可沈惊衍却没看那少女,反而低头看向她,眼神里带着点歉意:让你受委屈了。
苏晚卿心里一动,突然觉得那些议论声也没那么难听了。她扯了扯嘴角,小声说:没事,我知道不是你。
沈惊衍愣了下,随即笑了起来。他抬手,轻轻掀开了苏晚卿的喜帕。
喜帕落下的瞬间,满屋子的人都安静了。苏晚卿的头发梳成简单的发髻,只插了支银簪,脸上没施粉黛,可眉眼弯弯,嘴角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糖渣,看着又娇又俏。
沈惊衍看着她,眼神里的笑意更深了。他转头看向那少女,声音冷了下来:表妹,我书房里的绣品,是去年你送我的生辰礼,跟你表嫂没关系。至于你说的耳坠,我从未见过。
少女的脸瞬间白了,手里的绣绷啪地掉在地上:不……不是的,表哥,你明明……
够了。老夫人开口打断她,脸色铁青,你爹娘让你过来是给你表哥道喜的,不是让你在这里胡言乱语的!来人,把表小姐送回府去,没我的允许,不许她再出门!
两个婆子上前,架着少女往外走。少女一边挣扎一边哭:表哥!我是为了你好!你不能娶她!她是个……
话没说完,就被婆子堵了嘴,拖了出去。
喜堂里又安静下来,司仪擦了擦额头的汗,小心翼翼地问:侯爷,老夫人,咱们……还继续拜堂吗
老夫人看了眼沈惊衍和苏晚卿,脸色缓和了些:拜吧,别再出什么岔子了。
夫妻对拜——
苏晚卿跟着沈惊衍弯腰,额头差点碰到他的额头。她能闻到他身上的墨香,能看到他眼底的笑意,心里突然觉得暖暖的。
拜完堂,苏晚卿被丫鬟扶着往洞房走。路过走廊时,她看见刚才那个抓鸡的小厮正蹲在院子里喂鸡,那鸡看到她,还咯咯叫了两声。
苏晚卿停下脚步,问旁边的丫鬟:那只鸡,是谁带来的
丫鬟愣了愣,小声说:回夫人,刚才问过了,是昨天负责打扫前院的小厮,从后门捡回来的,说看着可怜,就先养着了。
苏晚卿心里哦了声,原来不是有人故意放的。可她还是觉得奇怪,这鸡怎么偏偏在拜堂的时候跑出来了
正想着,就见沈惊衍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个纸包,递给她:给你的。
苏晚卿接过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块用糖纸包着的麦芽糖,黄澄澄的,看着就甜。
这是……
厨房刚做的,比你藏的芝麻糖甜十倍。沈惊衍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点笑意,先垫垫肚子,等会儿闹洞房,估计没时间吃饭。
苏晚卿拿起一块麦芽糖,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散开,比芝麻糖还甜,比她娘做的糖水还甜。
她看着沈惊衍,突然笑了:侯爷,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甜的
沈惊衍愣了下,随即说:猜的。
苏晚卿咬着麦芽糖,没再追问。她心里突然觉得,就算不逃跑,好像也挺好的。
至少,这里有甜十倍的麦芽糖,还有……一个会给她买糖的侯爷。
第三章
糖渣藏着小秘密
红烛燃得正旺,烛花
噼啪
爆了声,苏晚卿坐在铺着大红鸳鸯锦被的床沿,手里捏着块没吃完的麦芽糖,耳朵却竖得老高,听着门外的动静。
按规矩,新郎要陪宾客喝酒,等宾客闹够了才能进洞房。可苏晚卿心里却打着小算盘
——
要是沈惊衍醉得厉害,她今晚就能顺着后窗溜出去,找个客栈先住下,等过几天再想办法远走。
data-fanqie-type=pay_tag>
正琢磨着,就听门外传来脚步声,还夹杂着几个小厮的笑闹声:侯爷,您慢着点,可别摔着了!
苏晚卿赶紧把麦芽糖塞进袖口,挺直腰板,摆出副端庄的样子。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沈惊衍走了进来,身上带着点酒气,脸颊也泛着红,倒比平时那冷冰冰的样子多了几分烟火气。
他挥了挥手,让跟着的小厮都退下,转身关上了门。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红烛燃烧的声音。
苏晚卿紧张得手心冒汗,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不敢看他。她能感觉到沈惊衍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点灼热,让她的脸也慢慢热了起来。
怎么不说话
沈惊衍走过来,在她旁边坐下,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酒意的沙哑,刚才拜堂的时候,不是挺能说的吗
苏晚卿抿了抿嘴,小声说:侯爷,您喝多了,要不要先歇会儿
没喝多。
沈惊衍偏过头看她,眼神亮晶晶的,像藏了星星,我还没给你掀盖头呢
——
哦,不对,盖头已经掀过了。
苏晚卿被他这话逗得忍不住笑了,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赶紧低下头:侯爷,您别取笑我了。
我没取笑你。
沈惊衍的声音突然变得认真起来,今天拜堂的时候,让你受委屈了。
苏晚卿愣了下,随即摇摇头:没有,表妹她只是误会了,跟您没关系。
沈惊衍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其实,我知道你不想嫁给我。
苏晚卿的心
咯噔
一下,猛地抬头看他,眼里满是惊讶。他怎么知道的
沈惊衍笑了笑,伸手从怀里掏出个东西,递给她。苏晚卿接过来一看,是个用草绳编的小蚂蚱,翅膀上还沾着点泥土,正是她昨天偷偷藏在花轿角落里,准备用来标记逃跑路线的。
你……
苏晚卿的脸瞬间白了,手里的小蚂蚱差点掉在地上,你怎么会有这个
昨天抬花轿的小厮发现的,给我送过来了。
沈惊衍的声音很轻,没有责备的意思,我猜,这是你用来记路的吧
苏晚卿低下头,不敢看他,心里又慌又愧。她以为自己的逃跑计划天衣无缝,没想到早就被沈惊衍发现了。
对不起。
她小声说,声音带着点哽咽,我不是故意要骗您的,我爹他……
他把我卖给您,我只是想活下去。
沈惊衍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突然软了下来。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放得更柔:我知道。你爹欠了赌债,把你许给我,是为了抵债,对不对
苏晚卿惊讶地抬头看他:您怎么知道
我查过。
沈惊衍说,我还知道,你从小跟着你娘学绣活,绣的帕子在你们镇上很受欢迎,你本来想攒够钱,带着你娘离开你爹的。
苏晚卿的眼泪

地掉了下来,砸在手里的小蚂蚱上。她以为自己的心事藏得很好,没想到沈惊衍什么都知道。
侯爷,我……
别叫我侯爷了。
沈惊衍打断她,眼神里带着点温柔,以后叫我惊衍吧。
苏晚卿愣住了,眼泪也忘了掉。她看着沈惊衍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嫌弃,没有责备,只有满满的温柔,像春天的阳光,暖得让她心里发慌。
我不会逼你做不想做的事。
沈惊衍说,如果你真的想走,我可以给你钱,让你带着你娘离开。但是,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证明,侯府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不是传闻里那个砍人不眨眼的恶魔。
苏晚卿咬着嘴唇,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不出话来。她本来以为沈惊衍会生气,会惩罚她,可他不仅没有,还愿意给她机会。
我……
我再想想。
她小声说,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却是感动的。
沈惊衍笑了,伸手帮她擦了擦眼泪,指尖的温度很暖:好,我等你。不过,在你想清楚之前,得先陪我吃点东西,我从中午到现在还没吃饭呢。
苏晚卿点点头,跟着他走到桌边。桌上摆着几碟小菜,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上面卧着个荷包蛋。
这是厨房特意给你做的,说新娘子吃了荷包蛋,以后日子能团团圆圆。
沈惊衍把筷子递给她,你也没怎么吃东西,快尝尝。
苏晚卿接过筷子,夹起一口面条,放进嘴里。面条很软,汤也很鲜,比她娘做的还好吃。她吃着吃着,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这次却是因为心里的暖意。
怎么又哭了
沈惊衍无奈地摇摇头,又帮她擦了擦眼泪,不好吃吗
不是,很好吃。
苏晚卿哽咽着说,我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条了。
沈惊衍看着她,心里突然觉得有点疼。他知道苏晚卿在苏家过得不好,却没想到会这么难。
以后想吃,随时让厨房做。
他说,侯府虽然不比你家自在,但至少能让你吃饱穿暖,不用再受委屈。
苏晚卿点点头,低下头继续吃面,不敢再看他,怕自己又忍不住哭出来。
两人安静地吃着饭,红烛的光映在他们身上,温馨得像一幅画。吃完饭后,沈惊衍把碗筷收拾好,对苏晚卿说:你先歇着吧,我去外间睡。
苏晚卿愣了下:外间
嗯。
沈惊衍点点头,眼神里带着点笑意,在你想清楚之前,我不会碰你。你放心睡吧,我会在外面守着你,不会让任何人来打扰你。
苏晚卿的脸又红了,小声说:谢谢你,惊衍。
沈惊衍笑了,转身往外间走。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对了,你袖口的麦芽糖快化了,记得吃完再睡。
苏晚卿:!!!
她赶紧摸了摸袖口,果然沾了点黏糊糊的糖渍。她看着沈惊衍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起来,心里的不安和害怕,好像都在这一刻消失了。
她走到床边,从袖口掏出那块麦芽糖,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散开,比刚才吃的面条还甜,比她吃过的任何东西都甜。
她躺在铺着大红鸳鸯锦被的床上,看着跳动的烛花,心里突然觉得,也许不用逃跑了。
至少,这里有好吃的面条,有甜十倍的麦芽糖,还有一个愿意守在外间,给她温暖和尊重的沈惊衍。
她闭上眼睛,嘴角带着笑意,慢慢进入了梦乡。这是她来到侯府的第一个晚上,也是她这么多年来,睡得最安稳的一个晚上。
第四章
洞房

出真心事
天光大亮时,苏晚卿是被窗棂外的鸟鸣声唤醒的。
她睁开眼,先是瞥见帐顶绣着的缠枝莲纹样,金线在晨光里闪着柔和的光,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此刻身在侯府。昨夜的安稳睡眠褪去了大半疲惫,她伸了个懒腰,指尖触到锦被上细腻的针脚,忽然想起沈惊衍外间的身影,脸颊悄悄热了起来。
吱呀
一声,外间的门被轻轻推开。苏晚卿赶紧闭上眼装睡,却听见脚步声放得极轻,停在床沿不远处。她睫毛颤了颤,透过眼缝看见沈惊衍穿着月白锦袍,头发用玉簪松松束着,少了昨夜的酒意,多了几分清俊温润。
他手里端着个描金漆盘,上面放着盏温热的蜜水,还有一小碟切成块的麦芽糖
——
正是她昨晚没吃完的那种。沈惊衍将托盘放在床头矮几上,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发顶,声音轻得像羽毛:醒了就别装啦,蜜水要凉了。
苏晚卿猛地睁开眼,撞进他含着笑意的眼眸,顿时像被烫到似的缩回被子里,只露出半张通红的脸:你、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你睫毛抖得能扫落灰尘了。
沈惊衍拿起蜜水递过来,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手背,两人都顿了顿,又飞快移开。他转身往门外走,我让厨房温了粥,你洗漱完过来吃。对了,我让人找了套浅粉色的衣裙,放在屏风后了,不知道合不合身。
等沈惊衍出去,苏晚卿才掀开被子下床。屏风后果然搭着套崭新的襦裙,料子是上好的软缎,领口绣着精致的玉兰花,针脚细密得不像成衣。她摸着裙摆的花纹,心里又暖又软
——
她在苏家穿的都是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哪见过这样好的料子。
洗漱时,丫鬟青禾端着铜盆进来,见她盯着衣裙发呆,忍不住笑道:夫人,这是侯爷昨天特意让人去锦绣庄挑的,说您肤色白,穿粉色好看。侯爷还吩咐了,以后您的衣裳都按这个标准做,喜欢什么纹样尽管说。
苏晚卿惊讶地抬眼:他昨天就安排好了
是啊。
青禾一边帮她挽发一边说,侯爷以前对府里的事都不怎么上心,更别说给姑娘挑衣裳了。府里的人都说,夫人您一来,侯爷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正说着,沈惊衍的声音在外间响起:粥要凉了。
苏晚卿跟着青禾出去,见八仙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一碗小米粥熬得浓稠发亮,碟子里是翡翠般的青菜,还有两个小巧的蟹粉汤包,热气袅袅地冒着香。沈惊衍已经坐在桌边,见她过来,把盛着粥的白瓷碗往她那边推了推:尝尝,厨房说这粥熬了一个时辰。
苏晚卿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温热的粥滑进喉咙,带着淡淡的米香,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甜意。她抬头看向沈惊衍,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眼里满是期待,像在等夸奖的孩子。
很好吃。
她小声说,又咬了一口汤包,鲜美的汤汁在舌尖散开,让她忍不住弯了弯眼睛。
沈惊衍见状,嘴角也扬了起来,自己反倒没怎么动筷子,只一个劲地给她夹菜:多吃点,昨天没吃饱。
吃到一半,沈惊衍突然说:我已经让人去接你娘了,傍晚就能到侯府。
苏晚卿手里的勺子
当啷
一声碰到碗沿,惊讶地看着他:真的
嗯。
沈惊衍点点头,你娘的住处我也安排好了,就在你院子旁边的暖阁,里面铺了地龙,以后冬天也不会冷。她喜欢养花,我让人搬了几盆月季过去,都是刚开的。
苏晚卿的眼泪又忍不住涌了上来,这次却是喜极而泣。她放下勺子,对着沈惊衍深深福了一礼:惊衍,谢谢你。
这是她第一次真心实意地叫他的名字,没有丝毫勉强。
沈惊衍赶紧扶住她,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手臂,眉头微微蹙起:怎么还哭是不是哪里不满意
不是,是我太开心了。
苏晚卿抹掉眼泪,笑靥如花,我以前总想着攒钱带娘走,却一直没能做到,没想到你……
以后你的心愿,我都帮你实现。
沈惊衍看着她的笑脸,心里像被灌满了蜜糖,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不要再想逃跑的事了。
苏晚卿用力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我不逃了。有娘在,还有你……
这里就是我的家了。
沈惊衍的心猛地一跳,像是有烟花在胸腔里炸开。他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小,在他掌心里微微颤抖,却没有抽开。两人相视而笑,晨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身上,把彼此的影子拉得很长。
吃过早饭,沈惊衍带着苏晚卿逛侯府。侯府很大,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庭院里种着各色花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沈惊衍牵着她的手,耐心地给她介绍:这边是书房,你要是想看书,随时可以进来。那边是绣房,我让人给你备了最好的丝线和绸缎,你想绣东西的时候就去。
走到一处开满海棠花的院落,沈惊衍停下脚步:这是凝香院,以后就是你的院子了。昨天来得晚,没来得及带你看。
苏晚卿抬头望去,院子里种满了海棠树,粉色的花瓣落了一地,像铺了层花毯。正屋的门窗敞开着,里面的陈设精致又温馨,比她以前住的小破屋好上千倍万倍。
喜欢吗
沈惊衍问。
喜欢。
苏晚卿点点头,转身看着他,惊衍,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她还是有些不解,他们不过是一场抵债的婚事,他本可以对她冷淡疏离。
沈惊衍看着她,眼神认真起来:其实,我早就见过你。
苏晚卿愣住了:什么时候
去年春天,我去江南巡查,在镇上的绣坊见过你。
沈惊衍回忆道,你当时在绣一幅海棠图,专注的样子特别好看。后来我听说你爹欠了赌债,要把你卖给别人,就让人去苏家说了这门亲事。
苏晚卿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原来这一切并非偶然。她想起去年春天,确实有个穿着青衫的公子在绣坊外站了很久,当时她只顾着绣活,没太在意,没想到竟然是沈惊衍。
我本来想等你愿意了再告诉你,可昨天看到你准备逃跑,就忍不住想快点让你知道我的心意。
沈惊衍握紧她的手,晚卿,我不是因为苏家的债才娶你,我是真心想娶你。
苏晚卿的心里像被温水泡过,柔软得一塌糊涂。她踮起脚尖,飞快地在沈惊衍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红着脸低下头:我知道了。
沈惊衍僵在原地,脸颊上还残留着她柔软的触感,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来。他反应过来后,一把将她拥进怀里,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晚卿,你……
嗯。
苏晚卿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墨香,心里无比安稳。
这时,丫鬟青禾匆匆跑过来,笑着说:侯爷,夫人,老夫人让您们过去一趟,说有东西要给夫人。
沈惊衍松开苏晚卿,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走吧,祖母最疼我,她肯定会喜欢你的。
苏晚卿点点头,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往老夫人的院子走去。路上,她看着沈惊衍的侧脸,阳光洒在他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好看得让她移不开眼。
她心里悄悄想,幸好昨天没有逃跑。原来命运早就安排好了,让她在最狼狈的时候,遇见了最好的他。
到了老夫人的院子,刚进门就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老夫人坐在太师椅上,穿着绛红色的锦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慈眉善目。见他们进来,老夫人赶紧招手:晚卿快过来,让祖母看看。
苏晚卿依言走过去,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孙媳给祖母请安。
好孩子,快起来。
老夫人拉住她的手,细细打量着她,长得真俊,比惊衍这小子有福气。
沈惊衍无奈地笑了:祖母,您怎么又说我。
本来就是。
老夫人白了他一眼,又从身边的丫鬟手里拿过一个锦盒,递给苏晚卿,这是祖母给你的见面礼,里面是一支凤钗,是当年先帝赐给我的,现在给你了。
苏晚卿赶紧推辞:祖母,这太贵重了,孙媳不能收。
让你收你就收着。
老夫人故作严肃地说,以后你就是侯府的少夫人,得有件像样的首饰。惊衍这小子要是敢欺负你,你就告诉祖母,祖母帮你收拾他。
沈惊衍连忙举手:祖母,我怎么敢欺负晚卿。
苏晚卿看着祖孙俩的互动,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面的凤钗由赤金打造,上面镶嵌着几颗圆润的珍珠,还有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栩栩如生,确实价值连城。
谢谢祖母。
她真诚地说。
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又拉着她聊了半天家常,问起她的娘,得知已经在来侯府的路上,更是高兴:以后你们娘俩就在侯府安心住下,有祖母在,没人敢欺负你们。
从老夫人院子出来,已经是正午。沈惊衍牵着苏晚卿的手,慢慢往凝香院走。路过花园时,正好遇见昨天拜堂时闹场的表妹林梦瑶。
林梦瑶看见他们牵手,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快步走过来,阴阳怪气地说:表哥,这位就是表嫂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千金小姐呢,原来就是个抵债的孤女。
苏晚卿的脸色白了白,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沈惊衍握得更紧。
沈惊衍冷冷地看着林梦瑶:梦瑶,说话注意点。晚卿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也是侯府的少夫人,轮不到你来置喙。
表哥,我只是实话实说。
林梦瑶委屈地红了眼眶,她根本配不上你,你怎么能娶她呢
配不配得上,不是你说了算。
沈惊衍的眼神冷得像冰,以后再让我听见你说晚卿一句坏话,就回你自己家去,别在侯府碍眼。
林梦瑶没想到沈惊衍会为了苏晚卿这么对她,又气又恼,跺了跺脚,哭着跑开了。
苏晚卿看着林梦瑶的背影,小声说:是不是我让你们为难了
没有。
沈惊衍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是她自己不懂事,跟你没关系。以后她再找你麻烦,你不用理她,有我在。
苏晚卿点点头,心里暖暖的。她知道,有沈惊衍在,以后再也没人能欺负她了。
回到凝香院,丫鬟已经把午饭准备好了。刚坐下,就听见院外传来丫鬟的声音:夫人,您的娘到府门口了!
苏晚卿猛地站起来,激动地往外跑,沈惊衍赶紧跟在她身后。到了府门口,她看见娘穿着新做的蓝布衣裳,正局促地站在那里,旁边跟着侯府的小厮。
娘!
苏晚卿喊了一声,扑进娘的怀里。
晚卿!
苏母抱住女儿,眼泪掉了下来,我的女儿,让你受苦了。
娘,我不苦,您看,我现在过得很好。
苏晚卿擦干娘的眼泪,把沈惊衍拉过来,娘,这是惊衍,我的夫君。
沈惊衍对着苏母恭敬地行了一礼:岳母大人,以后您就在侯府安心住下,我会好好照顾您和晚卿的。
苏母看着沈惊衍温文尔雅的样子,又看了看女儿脸上的笑容,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好,好,有劳你了。
沈惊衍让人把苏母送到早就准备好的暖阁,又吩咐丫鬟好好伺候。苏晚卿陪着娘在暖阁里聊了很久,看着娘开心的样子,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傍晚时分,苏晚卿回到凝香院,沈惊衍正在书房看书。她走进去,从身后轻轻抱住他的腰。
沈惊衍放下书,转过身抱住她:跟岳母聊完了
嗯。
苏晚卿靠在他怀里,娘说她很喜欢这里,还说要给你做你爱吃的糕点。
好啊,我很期待。
沈惊衍笑了,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晚卿,谢谢你愿意留下来。
应该是我谢谢你。
苏晚卿抬头看着他,谢谢你给我和娘一个家。
沈惊衍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她。窗外的海棠花在暮色中轻轻摇曳,房间里弥漫着温馨的气息。
夜深了,沈惊衍没有再去外间,而是和苏晚卿一起躺在了床上。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她,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
苏晚卿靠在他怀里,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她做了个甜甜的梦,梦里她和沈惊衍还有娘一起在庭院里看花,阳光正好,岁月静好。
这一夜,她睡得比昨晚还要安稳。因为她知道,从今往后,她再也不是孤单一人了。她有疼她的娘,有爱她的夫君,有温暖的家,还有数不尽的甜蜜时光在等着她。
而沈惊衍看着怀里熟睡的妻子,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他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从江南那一眼惊鸿开始,他就知道,这个姑娘是他命中注定的妻。他会用一辈子的时间,好好呵护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给她所有的幸福。
红烛再次燃了起来,映着两人相拥的身影,温馨而美好。这不仅仅是苏晚卿在侯府的第二个夜晚,更是他们幸福生活的开始。
第五章
洞房

出真心事二)
鸡叫头遍时,凝香院的暖阁就亮起了昏黄的油灯。苏母借着灯光摸出布包,里面是她连夜从江南带来的陈年老枣
——
那是去年霜降时亲手摘的,晒得皮肉紧实,红得像颗颗玛瑙。她轻手轻脚推开房门,院角的月季沾着晨露,花瓣上的水珠坠而不落,倒让她想起女儿昨夜含泪的笑脸,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小厨房的柳婶早已候着,见苏母进来忙上前搭手:老夫人您可算来了,侯爷特意吩咐过,灶膛给您留着旺火呢。
苏母笑着应着,将枣子倒进竹筛里细细淘洗,指尖抚过枣皮上的纹路,忽然想起晚卿小时候馋糕吃,总蹲在灶台边盯着蒸笼冒气的模样,眼眶微微发热。
这枣子得蒸半个时辰才够软糯。
苏母一边往锅里添水,一边跟柳婶搭话,惊衍爱吃甜口,待会儿枣泥里得多拌些蜂蜜,别放冰糖,他胃浅。
柳婶听得诧异,忍不住笑道:老夫人比我们这些伺候侯爷多年的还上心,侯爷昨日吃蟹粉汤包,都特意让厨房少放了姜呢。
这话刚落,就听见院门外传来轻浅的脚步声。苏母抬头望去,见苏晚卿穿着月白软绸里衣,头发用素色发带松松束着,睡眼惺忪地站在晨光里,鼻尖还沾着点薄红:娘,您怎么不叫我一起
怕吵着你和惊衍歇息。
苏母拉过女儿的手,摸了摸她手腕上的温度,昨晚睡得安稳吗那锦被是不是太软了我看你以前在家盖惯了粗布被……
娘,您别担心。
苏晚卿脸颊一热,帮着把蒸好的枣子倒进石臼,惊衍待我极好,夜里怕我踢被子,醒了好几次呢。
正说着,沈惊衍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岳母早,晚卿早。
两人回头,见他穿着天青色常服,腰间系着墨玉带,手里提着个竹篮,里面放着两碟点心
——
一碟是苏晚卿爱吃的绿豆糕,另一碟是给苏母准备的杏仁酥。
惊衍怎么也起这么早
苏母赶紧擦手,快坐,枣泥糕还要等会儿。
沈惊衍把点心放在案上,自然地接过苏晚卿手里的木杵:我去前院路过绣房,见丝线送来了,想着晚卿定是急着绣活。
他说着,力道均匀地捣着枣泥,红枣的甜香混着蒸汽漫开来,对了岳母,后院的花圃空着半块,我让人把花种送来了,您看看想种些什么。
苏晚卿眼睛一亮,拉着沈惊衍的袖子:真的我想种些江南的雏菊,娘以前在老家种了好多。
沈惊衍停下动作,指尖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都依你,待会儿就让花匠来搭花架。
枣泥糕蒸好时,晨光已经爬上了窗棂。金黄的糕体上撒着白芝麻,咬一口甜而不腻,枣香在舌尖久久不散。沈惊衍吃了两块,又给苏晚卿递了杯菊花茶:慢点吃,别噎着。
苏晚卿含着糕点点头,瞥见他嘴角沾了点芝麻,忍不住伸手替他擦掉,指尖碰到他温热的脸颊时,两人都顿了顿,随即相视而笑。
吃过早饭,沈惊衍去前院处理公务,苏晚卿便往绣房去。绣房坐落在凝香院西侧,窗外种着几株芭蕉,风一吹便沙沙作响。沈惊衍让人送来的丝线装在十二只描金漆盒里,赤橙黄绿青蓝紫,还有银灰、藕荷等十余种浅色,连最难得的孔雀绿都备齐了。青禾早已支好绣架,见苏晚卿进来,笑着递过一方素缎:夫人,侯爷说这是湖州产的软缎,绣海棠最衬颜色。
苏晚卿拿起针,穿好绛粉色丝线,指尖翻飞间,一片海棠花瓣便在缎面上渐显雏形。她绣得专注,连沈惊衍进来都没察觉。他轻手轻脚走到身后,见缎面上已经绣出半枝海棠,花瓣层层叠叠,边缘还绣出了露珠的光泽,忍不住低声赞叹:比江南绣坊里的绣品还要精致。
苏晚卿吓了一跳,针脚差点歪了,回头嗔道:你怎么走路没声音
沈惊衍笑着坐下,拿起一根银灰色丝线:刚处理完公务,想着你定是饿了,带了些芙蓉糕来。
他说着,把点心递到她嘴边,尝尝,是你爱吃的那家。
苏晚卿咬了一口,甜香混着花香在嘴里散开,忽然想起去年在江南绣坊,也是这样一个春日,她绣着海棠图,窗外站着个青衫公子,手里也拿着这样一碟芙蓉糕。她抬头看向沈惊衍,见他正专注地看着自己绣活,阳光透过芭蕉叶洒在他脸上,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和记忆里的身影渐渐重合。
在想什么
沈惊衍察觉到她的目光,伸手替她拂去肩上的线头,是不是累了歇会儿再绣。
苏晚卿摇摇头,把绣绷往他面前推了推:你看这里,我想绣只蝴蝶在花枝上,可总绣不好翅膀的纹路。
沈惊衍凑过去,指尖轻轻点在缎面上:这里要用缠针绣,针脚密些才会有光泽,我给你示范下
他接过针线,指尖却有些笨拙
——
平日里握惯了笔杆的手,哪里做过这般细活。试了三次才把线穿进针孔,刚绣了两针,就把蝴蝶翅膀绣得歪歪扭扭。苏晚卿忍不住笑出声,抢过针线:还是我来吧,你的手是用来批公文的。
沈惊衍无奈地笑了,坐在一旁看着她绣活,时不时递杯茶,或是剥颗枇杷,时光慢得像流淌的溪水。
正午时分,老夫人的丫鬟提着食盒来了,笑着说:老夫人让奴婢送些点心来,说夫人定是绣活忘了时辰。
苏晚卿连忙起身道谢,打开食盒一看,里面是精致的梅花酥,还有一小罐冰糖雪梨膏。老夫人说,夫人刚到侯府,怕饮食不惯,这雪梨膏是特意让厨房炖的,润喉。
丫鬟一边摆点心,一边说道,老夫人还说,下午要是得空,让夫人过去陪她说话。
沈惊衍替苏晚卿舀了勺雪梨膏:祖母最是疼人,下午我陪你一起去。
苏晚卿点点头,舀了块梅花酥递给他:你也吃,祖母特意给你做的。
吃过午饭,两人往老夫人的院子去。路过花园时,正好遇见林梦瑶带着丫鬟散步。她看见沈惊衍牵着苏晚卿的手,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快步走上前,手里的团扇重重敲在掌心:表哥,听说这几日你都陪着表嫂,连公务都耽搁了
沈惊衍皱眉:梦瑶,休得胡言。
苏晚卿拉了拉他的袖子,轻声道:没事的。
她转向林梦瑶,福了一礼:表妹说笑了,惊衍每日都按时处理公务,只是早晚得空陪我说说话罢了。
林梦瑶没想到她会主动开口,愣了一下,随即冷笑:倒是我多管闲事了,只是表嫂出身低微,怕是不懂侯府的规矩,别给表哥惹麻烦才好。
晚卿的规矩,我教。
沈惊衍将苏晚卿护在身后,眼神冷冽,若是表妹没事,就请回吧,别扰了我和晚卿去见祖母。
林梦瑶气得脸色发白,跺了跺脚,转身走了。
苏晚卿看着她的背影,小声道:是不是我太冲动了
沈惊衍摸了摸她的头:没有,你做得很好。以后再有人欺负你,不用忍,有我在。
到老夫人的院子时,老夫人正坐在廊下晒太阳,见他们进来,笑着招手:晚卿快来,祖母给你看样东西。
苏晚卿走过去,见石桌上摆着一本泛黄的线装书,封面上写着
锦绣图谱
四个字。这是祖母年轻时的绣谱,里面有好些失传的针法,你拿去看看,若是有不懂的,就来问我。
老夫人把绣谱递给她,眼里满是慈爱。
苏晚卿接过绣谱,指尖抚过陈旧的书页,感动得眼眶发红:谢谢祖母,孙媳一定好好学。
老夫人拉着她的手,细细打量:这孩子手巧,以后定能绣出好东西。惊衍,你可得好好待晚卿,不然祖母饶不了你。
沈惊衍连忙应着:祖母放心,我定不会让晚卿受委屈。
三人坐在廊下聊天,老夫人问起苏母的近况,得知她在打理花圃,笑着说:等过几日,让花匠给你娘送些珍贵的花种,江南的雏菊虽好,也得配些名品才好看。
苏晚卿连忙道谢,心里暖烘烘的。
傍晚回到凝香院时,苏母正在花圃里忙活。见他们回来,笑着招手:惊衍,晚卿,快来看,这雏菊种子已经发芽了。
沈惊衍走过去,帮着搭花架:岳母,这架子得搭高些,不然风一吹就倒了。
苏晚卿蹲在一旁,给刚发芽的幼苗浇水,夕阳洒在三人身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光。
晚饭时,苏母做了江南的醉虾和莼菜汤,沈惊衍吃得格外香甜。苏母看着他,笑着说:以后想吃什么,就跟我说,我给你们做。
沈惊衍放下筷子,认真道:岳母辛苦了,以后这些活让丫鬟做就好,您歇着。
苏母摇摇头:不辛苦,做这些我高兴。
饭后,沈惊衍陪着苏晚卿在庭院里散步。海棠花在暮色中轻轻摇曳,花瓣落在她的发间。沈惊衍伸手替她取下,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脸颊,两人都停下脚步。晚卿,
沈惊衍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下个月我休沐,带你和岳母回江南看看好不好去看看你以前住的地方,还有那个绣坊。
苏晚卿惊讶地看着他:真的吗
沈惊衍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玉佩,上面刻着一朵海棠花:这是我昨天让人雕的,你戴着,等去江南时,我们把它系在绣坊的门楣上。
苏晚卿接过玉佩,眼泪忍不住掉下来,扑进他怀里:惊衍,谢谢你。
沈惊衍紧紧抱着她,在她耳边轻声说:傻丫头,该说谢谢的是我。谢谢你愿意留在我身边。
夜深了,沈惊衍帮苏晚卿卸了发簪,看着她躺在床上,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今天累了一天,快睡吧。
他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替她盖好被子。苏晚卿拉住他的手,小声道:你陪我睡。
沈惊衍笑了,躺在她身边,轻轻抱着她。
苏晚卿靠在他怀里,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她梦见自己回到了江南的绣坊,沈惊衍站在窗外,手里拿着芙蓉糕,对着她笑。阳光正好,海棠花开得绚烂,岁月静好。
沈惊衍看着怀里熟睡的妻子,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他知道,他们的幸福才刚刚开始。以后的日子,他会陪着她,护着她,让她永远这样开心、这样幸福。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亮了两人相拥的身影,温馨而美好。
接下来的几日,苏晚卿每日都在绣房绣活,沈惊衍处理完公务就来陪她。苏母则在花圃里忙碌,把江南的花种撒满了半个院子。老夫人也常来凝香院,和苏母一起赏花,教苏晚卿绣活。林梦瑶虽然偶尔还会来,但见没人理她,也只能悻悻地走了。
这天,苏晚卿的海棠图终于绣好了。沈惊衍把它挂在书房里,每次看书累了,看到那幅海棠图,就觉得格外安心。苏母的花圃里,雏菊也开了,黄的、白的,像星星一样点缀在绿叶间。
中午吃饭时,沈惊衍忽然说:晚卿,明天我们去逛市集好不好听说城西的市集很热闹,还有你爱吃的糖画。
苏晚卿眼睛一亮:好啊!我还想去买些丝线,绣个荷包给你。
沈惊衍笑着点头:都依你。
第二天一早,沈惊衍就带着苏晚卿和苏母去了市集。市集里人山人海,叫卖声此起彼伏。苏晚卿拉着苏母的手,一会儿看糖画,一会儿看丝绸,笑得像个孩子。沈惊衍跟在她们身后,手里提着满满的东西,脸上满是宠溺。
路过一家绣坊时,苏晚卿停下脚步,看着里面的丝线,眼神里满是怀念。沈惊衍走过来,笑着说:进去看看喜欢什么就买。
苏晚卿点点头,拉着他走进绣坊。老板娘见他们穿着考究,连忙上前招呼:公子夫人想买些什么我们这里的丝线都是上等的。
苏晚卿选了些丝线,又买了块上好的云锦,打算给沈惊衍绣个荷包。沈惊衍看着她,笑着说:慢慢来,不急。
从绣坊出来,他们又去买了糖画、杏仁酥,还有苏母爱吃的江南糕点。苏母看着手里的东西,笑着说:这市集真热闹,比江南的还热闹。
沈惊衍点点头:以后常带您来。
中午,他们在市集旁的酒楼吃饭。酒楼的窗户对着街道,能看见外面的热闹景象。苏晚卿吃着糖画,看着沈惊衍,心里满是幸福。她知道,有他在身边,无论在哪里,都是最幸福的时光。
下午回到侯府,苏晚卿就钻进了绣房,开始绣荷包。沈惊衍处理完公务,就来绣房陪她。他坐在一旁看书,偶尔抬头看看她,眼神里满是温柔。苏母则在花圃里浇花,夕阳洒在她身上,岁月静好。
傍晚时分,苏晚卿的荷包终于绣好了。宝蓝色的云锦上,绣着一朵栩栩如生的海棠花,边缘还绣着一圈银线。她把荷包递给沈惊衍,脸颊微红:给你的。
沈惊衍接过荷包,摸了摸上面的针脚,心里暖烘烘的:真好看,我天天戴着。
他说着,把荷包系在腰间,又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谢谢晚卿。
苏晚卿靠在他怀里,笑着说:不客气。
窗外的海棠花在暮色中轻轻摇曳,房间里弥漫着温馨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