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时候,没几个人能忍得住不去偷尝禁果,她娘就是个典型的例子,不听任何人劝,非选择坏了姑婆屋的规矩,跟一个负心汉跑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那种,结果跑了没两年就挺着个大肚子回来,哭着说那个男的不要她了,呵呵!”
韩艺闻言,不免羞愧难当的低下了头。
作为姑婆屋里“意外”的存在,她似乎骨子里就透露着自卑,此时听见干娘的三两句风凉话,便已是面红耳赤。
刘芳往桌上摆下两只茶杯,然后“唏律律”地倒了两杯热茶。
“趁热喝,暖暖身子。肚子饿了吧?我再去厨房给你们弄点吃的。”
韩艺端起茶放到嘴边抿了一小口,而我无心饮茶,直言肚子不饿,然后好奇的问道:
“大家姑,你刚才说我是婆祖派来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芳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望向我,回答:
“你先要知道,我们信仰的神明叫做婆祖,而婆祖每二十到三十年显一次灵,显灵后会在人间选择一个代表,派他/她来帮我们讨债,距离上一次显灵已经过去整整二十七年,这才把你给盼来了。”
婆祖显灵?帮她们讨债?
听到这些小众词汇,我已经是一头雾水下来,万分不解:
“前边说的我大概都能理解,但后边指的‘讨债’是什么意思?是有人欠你们钱不还?还是说…”
刘芳突然扭头指着墙上那张照片,面目狰狞的说道:“你仔细看看!照片里面的人,除了我,下场一个比一个凄惨!她们死得好惨啊,死后连个给她们收尸的都没有!你说她们甘不甘心?情不情愿?恨不恨?…如果不能平息她们的怨气,她们就永世不得超生。”
闻言,韩艺不禁眼眶浸湿,噙满泪水。
显然她亲娘的下场也是极惨的。
至于这些自梳女为什么会沦落至如此悲惨境地…
我眉头紧锁,疑惑的问道:“你们是有什么仇家吗?”
刘芳却嘴角上扬,冷冷一笑:
“仇家?自梳女个个完全独立,靠着双手自力更生,不与人结怨,不拉仇恨,怎么会无缘无故招惹仇家,实际只不过是‘一群羊被狼给盯上了’而已!”
我细品了一下她这句话,很快就领悟了其中的含义。
把自梳女比做成羊,把坏人比做成狼。
也就是说,自梳女身上有吸引坏人的特质。
至于这份特质是什么呢?
我思来想去,心想该不会是
刘芳看着我点头:“看来你已经猜到了。没错,自梳女是女性群体里面的一个异端,因为有足够强大的信念,所以大部分人都选择一辈子守身如玉,有些人甚至直到死去的那天都还是处钕,偏偏因为这一点,结果被一些专门钻研邪路子的‘恶鬼’给盯上了,他们认为采补自梳女可以滋养自己的肉身,从而摆脱肉体凡胎的桎梏,获得一些超凡的能力。因此在流行下南洋的那个年代,很多想偷渡出去务工的自梳女就被‘水客’给转手卖给了那些恶鬼,她们的下场如何也就不用多说了,死无全尸。”
刘芳用短短的四个字概括了那些落入恶鬼手中的自梳女的悲惨下场。
听得我那叫一个头皮发麻。
难怪爷爷总是跟我说“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有新事物出现,就会有相克制的事物紧随其后出现”。
时代造就了自梳女这个特殊产物,同样也是时代摧毁了她们。
我扫了一眼抹眼泪的韩艺,然后看着眼睛泛红的刘芳,沉声问道:
“所以,我该如何帮你们‘讨债’?”
连债主是谁都不知道,这债怎么讨?
却在这时,刘芳走到神龛前,伸手进去将那本皮革封面的《金兰契》取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