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常常觉得自己被一双眼睛注视着。
从清晨起床到夜晚入睡,无时无刻都在被注视着。
我的一举一动都在被人观察、审视。
像是在看待宰的猪。
甚至梦中,恍惚间,也觉得有一双眼睛在床头,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我。
1.惊觉
我被监视了！
这不是我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不知从何时起,我总是觉得自己被注视着。
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凝视感。
它只是静寂地冷漠地看着、观察着……
我都快被这种注视感逼疯了！
我像个疯婆子一样,到处跟别人说：我被监视了……
大家都觉得我学疯了。
哎呀！真的！你相信我！我不是小说看太多！也不是因为压力太大！是真的有人在监视我！,我死死地拽住好友的胳膊,面色焦急地说。
好好好！我信你,行了吧！大姐,快点撒手！我快憋不住了！,好友一把拽开我的手,直奔向厕所。
苏木木！班主任让你去他办公室！
我原本还想追,可是听见老师找我去办公室,只得作罢。
我忐忑不安地走到办公室。
班主任一见我就先叹了口气,抿了口茶,示意我坐下,温柔地说,木木,你最近怎么回事好几个老师反应你听课状态不好了。
他点了点成绩单上我的名字,担忧地问,你一模可是第一名,看看你这周的周考卷子,怎么出错这么多,是因为状态不好吗
是不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了……
2.第一次梦境
离上课时间还有三分钟！请同学们准备好下一节课所需要的学习用品……,悦耳的女声响起。
班主任原本还想再说下去,可是思路被打断,一时之间也想不到下一句,喝了几口茶,拍了拍我的肩,让我回去上课。
虽然班主任的语气耐心温和,但我仍跟霜打了的小花似的,整个人都蔫巴巴的。
垂头丧气地回到班里,不理会好友挤眉弄眼的搞怪表情,也不管她使劲往我这推的小纸条,我拿出书,开始上晚自习。
只是知识它一点都不进脑子,一节晚自习才读完一道题。
行了行了！别装了！我还不了解你
盯了一节课,还停在这一页,肯定没学进去吧。
跟我讲讲老班说啥了！你刚才回来的时候,整个脸红透了！
刚打放学铃,好友迫不及待地问我。
我本来心情就糟透了,一听她这看热闹的语气,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好友也不恼,追在后面,一个劲儿地追问。
反正你也不信我,问那么多干嘛！
走到宿舍前的紫藤长廊,我停下来,委屈巴巴地抱怨。
我信你啊！我肯定信！你说什么我都信！
好友嬉皮笑脸地说,见我面色不虞,换了严肃的表情,佯装正经地重复了一遍。
我本来也不是能把事闷在心里的人,此时已到极限。
这个笑面虎！一去办公室就说我相信你,考得不好只是因为状态不好。假条是不给的！一说就是老师相信你！你真相信我,你就让我回家歇歇啊！
我噼里啪啦地,像竹筒倒豆子似的,一下子全说出来了,把好友逗的前俯后仰,直喊肚子疼。
生气(╬◣ω◢)！
我都快气炸了,向前快走几步,把好友甩在身后。
好友站在身后,哈哈哈笑个不停,意识到我走远了,立刻跑过来,挽住我的胳膊。
对不起嘛,你知道的我笑点低的要命！
哎呀,虽说不能死学,但是确实也是时间紧张,毕竟马上要高考了……
我翻了个白眼,无语凝噎,那……那也不能这样啊！我是学生,又不是畜牲！怎么能一直学呢！驴也没那么能拉磨啊！
我现在连我爸妈长什么样,住哪个小区,住几楼都记不清了！
本来还想再抱怨几句,一听到宿管阿姨喊,我赶紧停嘴,撒丫子就往寝室跑。
一路跑过宿管阿姨的抱怨声,我们对视一眼,捂嘴偷笑。
熄灯后,整个世界归于沉静。
夜深人静的时候,最容易emo,想家的情绪涌上来,不知不觉间眼泪就流了下来。
好友听到我的动静,小声地问我,是不是想家了。
我和好友是相邻的床位,特别适合头碰头小声说话。
我怕打扰别人睡觉,尽量把声音含在嘴里,但好友离得近,不可避免地能听到一点。
我努力把泣音压下去,小声地说：没、没事……你赶紧睡吧,明天还有课呢……
唉……
好友叹了口气,携着枕头爬到我的床上,用被子罩住,造出一个密闭的环境。
小九,我、我总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很奇怪……可我说不出来哪里奇怪……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我一边掉眼泪,一边委屈巴巴地说,我知道时间紧张,可是……我就是想回家休息两天而已……
说不定我就是因为压力太大,休息两天就好了……为什么就是死卡着不给我假条呢……
好友拍着我的背,像是在哄小婴儿,慢慢地我进入了梦乡。
半睡半醒间,好像听到她轻声在我耳边说,唉,睡吧睡吧……
然后,我便坠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3.第二次梦境
啊！！！
我惊醒,心脏跳得很快,满身都是汗。
怎么了怎么了没事吧好友听到我的喊声,连忙跑过来。
我一把抱住了她,我好像做了个噩梦,可是我想不起来梦到什么了……
好友低头看着我的发顶,头发遮住了她的眼睛。
她沉默了一瞬,随即又大大咧咧地拍了拍我的肩,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赶紧起床,早读快迟到了！
咱班主任现在肯定在教室里守着呢,都高三了,还搞什么表扬榜、批评榜,又不是小学生！
我打了一个激灵,噩梦什么的都抛到脑后,连忙从床上蹦起来,手忙脚乱地叠被子、洗漱……
拿出跑八百米的气势,牵着好友一路跑到教室,顶着班主任的死亡凝视,踩点坐到椅子上。
好险,好险,没迟到！
踩点怎么能说迟到呢,那不是还差几秒吗！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饿死鬼投胎似的,我拉着好友一个百米冲刺,抢到了我最喜欢的红烧肉。
我端着盘子,喜滋滋地开吃。
看着好友盘子里的那一堆菜叶子,我恍惚了片刻,不知怎地,总觉得她不应该喜欢吃蔬菜。
突然一只手在我眼前挥了挥,好友喊我,木木,怎么了你怎么不吃饭啊刚才不是还在嚷嚷着快饿死了
接着又扒拉了几下菜叶子,小声嘟囔了一句,减肥可真难熬！
减肥
哦,减肥啊。
我撇了撇嘴,你咋还在减肥捏顾九同学,我真的对你很无语,马上快高考了,减什么肥啊,不吃饱哪有力气学习啊！
她翻了个白眼,我才无语呢,这么油你是怎么吃下去的你就不怕脂肪糊住你的脑子吗
哼！少管我！好吃、爱吃、我就吃！,我才不管她,继续埋头吃香喷喷的红烧肉。
吃完饭后,回到教室,不知道是因为刚吃完饭,还是因为教室里满满的二氧化碳,总之,写着写着,我的眼睛就睁不开了。
倔强地拿着笔,头却一点一点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栽到桌子上。
顾九把小枕头塞到我头下,一下一下地摸着我的头发,像摸猫一样,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唉,睡吧睡吧,傻吃能睡的……
半梦半醒间,我似乎看见她拿着水杯出去了。
瞬间,我便进入了梦境。
4.怀疑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却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我站在学校的大广场上,被一圈圈人包围,里面有我的同学、我的老师。
他们的眼神很贪婪粘腻,仿佛在看一块让人长生不老的唐僧肉。
无数双眼睛在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被吓得无法动弹,呆愣在原地。
突然,一个人走到高高的倒计时牌前。
是……小九！
她的表情很冷漠,好似变了个人,不……应该说,她一点人气儿都没有,仿佛冷硬的机器。
她的眼睛,如同我无数次看见的、让我毛骨悚然的那双眼睛。
她按下倒计时牌的按钮,血红的数字登时从一变为零。
顿时,人群好像同时收到了什么信号一样。
无数双手朝我伸过来,撕扯我的血肉……
疼！
好疼！
我被疼醒,猛地坐直,深吸了一口气,心脏好似要跳出胸膛。
一声尖叫卡在我的喉咙,原来人感到极度恐惧的时候,真的会失声。
顾九扭头看我,身体仍是坐的笔直,如同永远都不会累的机器人。
她放下手中的笔,蹙着眉,担忧地问,木木,怎么了又做噩梦了吗
她朝我伸出手,我pia地一声拍掉她的手。
顾九的目光在我的脸上转了一下。
我下意识地扯了扯嘴角,扯出个心虚的笑,坐直了身体,在她的手抚上我的背前,借口尿急,跑了。
我劫后余生般逃到厕所,胸膛里的心脏仍在噗通噗通地跳,撞得生疼。
我洗了把脸,使劲拍了几下,把脸颊拍得通红。
疼痛感让我慢慢冷静了下来,原本一团浆糊的脑子,也渐渐清醒。
我靠。
这死学校呆不了一点儿。
草！
都快把我给逼疯了！
……而且,顾九也很奇怪。
5.自我安慰
我的直觉一直都很强,就像我的班主任,别人都觉得他是个温文儒雅的好老师,但我总觉得他很假,像假人一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隐隐察觉顾九像是带了层面具,只是之前没放在心上。
一旦用怀疑的眼光看她,仔细回忆我们的交往,就会发觉她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热情活泼。
难道……是她一直在偷窥我
我们是好闺蜜,她很了解我,我也很信任她。
可是……为什么呢
突然,我对上镜子里的眼睛。
不知何时,顾九过来了,看不出在我身后站了多久。
我吓了一跳,像以往一样嗔怪地埋怨,你干嘛呀！站我后面也不说话,吓我一跳！
她笑了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老师让我叫你回去,快上课了。
哦哦,好。
我一边走一边想,余光瞥到倒计时牌。
四月十号,距高考五十六天。
我真的要回家吗……
可是……马上要高考了呀。
最近成绩也下降了,最后两个多月拼一把说不定能创造奇迹呢
虽然被刚才那个梦吓得不轻,但是这也有可能是因为我压力太大了QAQ
而且,我本来就是那种又菜又爱玩的人,胆子小得出奇,却喜欢看恐怖小说。
难道真是因为小说看太多了导致我疑神疑鬼的,看谁都不正常
可是,我就回家两天,也耽误不了多少吧。
呃,要不再坚持坚持,至少把下个星期的二模给考了
6.暗下决心
时间一点点流逝,转眼间便到了二模。
在惶恐不安的状态下,我强装镇定,尽可能专注地备考。
原来我总调侃顾九像个人机,可现在越观察越觉得她很奇怪。
她好像不会累一样,永远跟着我,寸步不离地跟着我。
啊啊啊,我都快被逼疯了！但是我要装得和原来一样正常,不能让她产生怀疑！
苏木木,冷静！冷静！
开考当天,我坐到考场上,装作不舍地和顾九分开,各自去往自己的考场。
说实话,得知没有和顾九分到一个考场,我真是松了口气。
也许是僵硬的亲密动作,也许是渐渐变少的交流,也许是下意识地后退。
她意识到了什么,总是眼神沉沉地看着我,当我注意到她时,下一秒又变得轻松,仿佛刚才那一刻的阴沉是我的错觉。
监考老师发卷,我紧张地答题。
不知为何,原来能轻松答完的题目,现在总是写不完、总是不会写。
监考老师巡视考场,慢慢转到了我身旁。
停留的时间有些长,我疑惑地看向他,视线从他的手扫过。
却看到了一只眼睛,一只镶嵌在手上、一眨一眨的眼睛。
我吓得浑身一哆嗦,定睛一看,那只眼睛又消失了。
监考老师俯下身子,硕大的脸逼近,困惑地问道；同学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我悄悄往后靠,讪讪地笑了下,没事没事,老师,就是刚才写得太认真了,突然看见前面有个人被吓了一跳。
监考老师点了点头,冲我笑了笑,踱步离开了。
我继续答题,只是脑中总是在回放那个惊悚的画面,用指甲狠狠掐了掐手心,刺痛感让我急促的呼吸缓缓平复。
……总之,先把卷子写完,剩下的考完再想。
接下来的考试都很正常,我看见的恐怖画面如同错觉。
可我总是惴惴不安的,像是要发生什么无法预料的事情一样。
再次去办公室堵班主任,又一次被拒绝,我此时已经不再寄希望在他身上了。
闷闷不乐地回到座位上,我看着翻开的试卷,思索着如何回家。
这时,顾九拎着水杯回来了,把我的杯子放到桌子上,拧开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放在我的杯子旁边。
自从怀疑她之后,我就不想喝她接的水,委婉地跟她说以后不要给我接水了,她不说话,下次还干。
木木,老班还是没给你批假条吗,顾九突然开口。
我闷闷地嗯了一声,依旧趴在桌子上不看她。
顾九蹲下来,和我对视,我微微地皱了皱眉,把头扭向另一个方向。
烦死了！我就不理她了！能咋滴！
她绕到另一个方向,蹲着看我,木木,要不你给你父母打个电话让你爸妈请假呢最近电话亭不是刚修好吗
嗯
电话亭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难道是因为在维修用不上所以忽视了吗
唰一下,我的眼睛亮起来,对呀,打电话给父母,我就不信他还能拦我！
瞬间坐直了身体,我高兴起来,拿起杯子连喝几口水,
啊啊啊！小九,还是你最聪明了！真不愧是我的好朋友！
顾九坐到座位上,浅浅笑了下,只是目光停留在杯子上片刻,又移开。
上课铃响起,我恹恹地坐在位子上,焦急地盼着下晚自习。
刚放学,我就飞奔出去了。
真奇怪,顾九一提,我就想起来电话亭在哪里了。
跑到电话亭,我脑中想不起来电话号码,可是手一放下去就下意识地按出了那个号码。
喂,妈妈,我忐忑不安地开口。
熟悉的声音响起,喂,是木木吗放学了吗
我张了张口,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声音变得哽咽,妈妈,我想请假回家,呜呜呜QAQ
妈妈的声音变得慌张,怎么了木木,你别光哭！你说发生什么事了
我……我没什么事,就是想回家,呜呜呜,我边抹眼泪边说。
妈妈松了口气,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了没事没事,就剩这两个月了,熬一熬拼一把,等考完你能在家待三个月呢。
可是我还是想回家,我不想在学校里待……我好想你们……,我紧紧握住话筒。
那爸爸妈妈明天去看你,给你带点衣服、零食,乖听话,再坚持一下,妈妈轻松地说,好了好了,妈妈还要做饭呢,先挂了。
我……,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嘟嘟嘟的挂断声,我徒劳地打回去,无人接听,握着话筒呆立在原地。
我放下话筒,双眼红红地转身,但我仍安慰自己,至少明天能看见父母了。
第二天晚上,一放学,我就迫不及待地跑到大门口。
隔着门口,看见熟悉的面孔,我浑身都僵住了,不对！这不是我的爸妈！
打好的腹稿堵在嗓子眼里,出不来,我抿着唇说不出话。
保安拦着不让进,爸妈只得隔着电动门把东西递给我,大声安慰我,乖乖,当时选择这个学校就是图它升学率高,苦一点也是难免的。
再坚持两个月,等考完了爸爸妈妈带你出去旅游,咱们大玩特玩,听话,再坚持坚持。
爸爸妈妈明天还要上班,先走了,妈妈给你做的有你最爱吃的排骨,趁热吃！
我抱着袋子,嘴张着却说不出来话,只是眼泪一个劲儿地掉。
不对,不对,这不是我的爸妈！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感萦绕在我的心头。
一抓身就看见了顾九,我的情绪突然崩溃了,把东西全部扔到一边,蹲在地上哭。
顾九走了过来,把七零八散的物品捡起来,收到袋子里。
秋天的晚上,风都带着寒意,树叶把月光破碎成斑斑驳驳、明明暗暗的样子。
渐渐地,我停止了哭泣,红肿的眼皮下是一双坚定的眼睛。
我搞不清楚这个世界是怎么了,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像是假人。
但是凭什么他们说什么我就要听什么,凭什么他们阻止我就要停下,凭什么他们要求我什么我就要做什么！
你们以为披个假皮就能骗到我吗不！
凭什么！
我偏不！！！
顾九站在我身边,抬头看着远处的月亮。
蓝紫的天幕上挂着一个澄黄澄黄、硕大无比的月亮。
我缓缓起身,腿部的酸麻无法阻止我站直。
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笑着对顾九说,小九,是不是该回宿舍了咱们回去吧。
我把袋子接过来,她看了我一眼,透彻到可以一望到底的黑眼珠藏着些心疼,仿若一张洁净的白纸染上了些许色彩,只是很轻、很淡。
她接过,沉默地跟在我身后,不如以往一样带上活泼的假面,仿佛这份冷寂才是她本身。
7.提醒
哭得太累,一躺到床上,我就瞬间进入了梦乡。
顾九看着眼睛红肿、蜷缩起来睡觉的我,把泡过冷水的毛巾敷到我眼睛上,枕头垫到我头下,从背后抱住我。
醒醒！快醒醒！
好像被人抓住肩膀死命地摇,我艰难地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顾九！
不、不是,她不是顾九。
她是黑白的,像那种很古早的黑白电影一样。
我应该害怕的,可是,从内心深处涌出来的那种熟悉感和亲昵感,让我根本无法怀疑这个人。
见我睁开眼,她松了口气,摆正我的脸,面对面盯着我的眼睛,表情严肃地说,听着,木木,你已经快没时间了！你还记得我之前推荐给你的那本小说吗
……啊
我还在迷茫之中,呆呆地盯着她,有点摸不着头脑。
她深吸了一口气,语速加快,……记着,一定要在六月七号之前逃出学校！这不是高考！一切都是假的！
不要告诉任何人！不要相信任何人！
一、切、都、是、假、的！
……
突然一双眼睛出现在她脸上,就像坏了的录像带一样,重叠消失、重叠消失……
她的脸越来越淡,那双可怖的眼睛越来越清晰。
最后,我只看得见她的口型,
跑！！！
我伸出手,试图把她拉回来,注定是做无用功,手无力地垂下。
凌晨,我突然睁开眼睛,目光聚焦在上铺破旧的木板上,眼泪顺着眼角一滴一滴地落。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她不叫顾九,她叫顾君如。
高二她转学过来,我们因为爱看小说相识,激动地互相分享,我爱看恐怖小说,而她爱看科幻题材。
从高二到高三整整两年,我们既是同桌也是室友,一直认为这是天赐的缘分,约定要成为一辈子的好朋友。
可是、可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你了呢你去哪了
君君,为什么你不让我把你找回来为什么要让我逃离学校
你给我推荐的小说是讲外星入侵的啊,这跟现在的情况有什么关系吗难道他们都被外星异种寄生了吗
君君,我一直都知道我没你聪明,所以有你在我身边,我可以丢掉大脑,什么都听你安排。
君君,我好害怕,我什么都想不明白。
君君,我好想你啊,为什么你不在我身边
起床铃响起,我抹了把眼泪,握紧了拳头,打定了主意。
……君君,我听你的,我不找你,我会逃出去的。
对着镜子使劲擦了下脸,脸颊被擦得通红。
仔细看了看,眼皮却不像我想的一样发红,本来还在想找什么借口解释呢,现在不用解释了,真好。
管它什么妖魔鬼怪的,我才不怕,我钮祜禄苏木木又振作起来了！
顾九脊背挺直坐在她的床上,说不清楚她是没睡还是早早醒了。
我从厕所回到宿舍,此时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我低头,她抬头,视线相撞,我愣住了,她苍白的脸上毫无表情,如同机器。
看见我,她好似机器启动般缓缓垂下眼帘,低声说：我会帮你。
我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说些什么,但莫名知道这个问题不该多问。
把牙刷杯放回盆里,我们不约而同地一起走,如同之前的每一天那样。
我站在教学楼前,盯着那个鲜红的倒计时看了许久,最后沉默地走进楼。
还剩21天,时间还来得及吗我要怎么做呢
仔细观察了学校,时间又减少了七天。
我的学校是军事化管理,时间卡得非常死,几乎没有自由的时间。
每个地方都有监控,只有一个大门,有两个保安看守。
也没人走读,全部都强制住校,宿管会在晚上巡逻。
原来认为很合理,现在想想这根本就不正常,这个学校很奇怪。
我从没见过外人,食堂的菜、小卖铺的东西仿佛凭空出现一样,从没见过有人送货,也没见过同学请假,仿佛他们就是为了学习而生的。
之前没在意过,现下一想处处透着不对劲。
我就像生活在一个虚假的世界里,大家都在扮演着某个角色,老师是温和有礼的,同学是友善勤奋的。
我不敢相信顾九,不知怎的,却十分笃定她不会伤害我。
虽然……我并不知道她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8.第一次逃离失败
很快就到了三模,我不想考试,也看不进去书,可是班主任盯我盯得很死,让我想溜都找不到机会。
真奇怪,明明我的成绩在退步,学习态度也不端正,为什么呢,关心学生吗……
三模当天,我和顾九分到了一个考场。
刚开始考试我就意识到了不对劲,我的记忆在消失！
平时接触的就那几个人还不明显,现在能很直观地感受到失去的有多少。
一大半的试卷我都不会写！
这不是因为没学,原来认为是一加一等于二的难度的题现在都看不懂！
我仔细回忆我的童年、我的小学、我的初中,什么都不记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察觉到监考老师在缓缓靠近,我揪住大腿上的肉,使出吃奶的劲儿掐,终于在他过来的时候停止了颤抖。
他的视线略过我的头顶,我垂着头假装认真读题。
焦躁不安地度过了考试,我意识到我必须尽快逃掉,谁知道下次考试我会丢掉什么记忆
我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在学校里乱撞,试图找出一条可以逃跑的小路,哪怕是狗洞也行啊。
离高考还有七天。
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让我在操场里发现一个小门,可能是因为上面长着密密麻麻的爬山虎,所以十分隐蔽。
我逃了晚自习,跑到操场上本来只想乱逛散心。
哇咔咔,感谢我因为看不清路摔的这一跤！
今夜是个圆月,深蓝的天空中没有一丝云。
昏暗的路灯下,我扒拉开爬山虎,看着布满红锈的铁门上的锁,陷入了沉思。
然后抄起一块石头就开始砸,就这个可能比我年纪都大的布满锈迹的破锁,根本就没有必要找钥匙,当然啦,不是我找不到,只是根本没必要。
当啷一声,锁掉在地上,我激动地把石头扔在地上,想要拉开大门。
就在这时,身后一双手把我拽住,我挣扎却挣扎不开。
是……顾九！
还有我的老师和同学,他们全部都在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像塑料模特。
9.求助
我被关进了宿舍里,疯狂地砸里面的东西,一地狼藉。
终于我砸累了,坐在地上,靠在墙边大喘气。
这时,顾九进来了,拎着一个饭盒,蹲在我的面前。
我愤怒地看着她,你是故意的是不是！这都是你的陷阱！你就是要让我得到希望又绝望！
她不说话,只是把饭盒推到我前面,示意我吃饭。
我把饭盒砸到她身上,饭菜溅了她一身。
我怒目而视,却看见她的眼睛里满是痛苦。
你居然还痛苦！我比你更难过！
我指着她的鼻子骂,你不是说你会帮我吗！你跟他们是一伙的！你们都不是人！你们都是披着人皮的外星杂种！
她低着头,轻轻的说,我没想害你。只是那个时候,它在看你,我无法反抗。
我冷笑一声。
她见我不信,又开口,我没骗你,我不是人类,也不是外星生物,我只是它们创造的ai,我必须听从命令。
我不说话,只是看着地板,不看她。
不知过了多久,漆黑的夜色中,我忽地开口,六月七号那天你们会杀了我吗
她缓缓点头。
你会帮我吗,我紧张地握紧了拳头。
她重重地点头。
我不求你别的,那一天你能不能帮我把大门打开,我轻轻地说。
可以。,她开口,声音十分干涩。
谢谢你。
10.逃离成功
六月七号当天,我被带出宿舍,被带到倒计时牌前,和之前梦到的一样。
我的周围都是人,他们贪婪的目光钉在我身上。
顾九站在倒计时牌前,数字由一变为零。
他们伸出手。
我伸出火柴,轻轻擦过。
火,着了起来。
我把湿润的校服外套捂在口鼻处,趴在地上爬得飞快。
我跑向大门,身后的火人追着我跑,又倒下。
火跳跃着,点燃了一个又一个人。
傻叉！
想不到吧,像我这种痛经的妹子都会备着艾草艾灸的！
火柴是赠品！
我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冲着顾九喊,喂！你要不要跟着我走！
就在此时,天色变得诡异起来,天空仿佛被血染红了。
月亮在变大,被红色的烟雾笼罩着,好似也被染成了红色,定睛一看,笼在月亮上的红色烟形成血管一样的东西。
月亮像布满血丝的眼睛,它在不停地眨动。
那群火人用毫无感情的声音,异口同声地说,
为什么你不愿意留下来
这里有宠爱你的父母,有温柔的老师,有友善的同学和你最好的朋友。
明明现实中你的父母重男轻女,只关心你的成绩,名次稍有退步就是一顿打骂；
明明现实中你的老师在你被孤立的时候袖手旁观；
明明现实中你的同学无视你、排挤你。
留下来,你就可以拥有你原来渴望的一切。
我被吓了一跳,拼了命地想跑出去,明明出口就在前面,却有一层透明的屏障在我面前拦着我。
我咬了咬牙,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身大喊：不要,我不要！假的就是假的！永远都真不了！我宁愿活在痛苦的真实里,也不愿意生活在美好的幻象中！
与此同时,顾九也到了我的面前。
爸了根的,你又害我！,我咬牙切齿地破口大骂。
她摇了摇头,把一个东西塞到我手里,不是的。我从来没想过害你。我会帮你。我希望你自由……哪怕我永远不能再见到你。
随即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把我推出去,关上大门,点燃了自己,瞬间整个学校都着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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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天旋地转,我陷入了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