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碎片在脚下发出细响。我绕过翻倒的金属支架,走到店门口。那块写着夕颜美容的招牌斜挂着,一角指向地面。风卷起地上的灰尘,吹过空荡的街道。
我推开只剩一半的玻璃门,门轴发出冗长的呻吟。里面很暗,只有几缕光线从破损的窗户透进来。一排工具整齐地摆在铺着白色毛巾的台面上,锉刀、剪刀、梳子,每件都擦得发亮。空气里混着腐烂的气味和薰衣草精油的味道。
一个影子挡住门口的光。他走进来,动作僵硬,西装上沾满污渍,领带歪到一边。皮肤是灰白的,几块深色斑痕分布在脸颊和脖子上。他站到镜子前,一动不动。
我拿起一把刷子,掸掉他肩上的灰尘。布料很粗糙,沾着不明污迹。我调整他的领带,手指避开颈部冰冷的皮肤。指甲缝里塞着干涸的泥垢,我拿出小锉刀,慢慢修整。
他的喉咙里发出断续的咯咯声。我继续工作,用湿布擦掉他脸上的尘土,重点处理那些深色斑块。湿布留下淡淡的水痕,斑痕变得浅了一些。
我从柜台下取出一个小瓶,液体是透明的。用棉签蘸了些,轻轻点在他的皮肤上。一股更浓的化学溶剂气味散开,混着原有的腐臭和薰衣草味。斑痕继续淡化。
最后是头发。我用梳子理顺他稀疏干燥的头发,喷上一点发胶固定。他呆滞的眼睛望着镜子里,喉咙持续发出咯咯声。
我退后一步,点点头。他缓慢地抬起手臂,手指伸进西装内袋,摸出一小块晶体,放在台面上。晶体泛着微弱的蓝光。
我收起晶体。他转身,僵硬地走向门口,消失在街角的光线中。
我刚拿起毛巾擦拭台面,外面传来脚步声。不是那种拖沓的节奏,是活人的脚步,快速而警惕。我放下毛巾,手垂到身侧。
五个人停在店外。他们穿着脏污的作战服,手里拿着武器。一个高个子男人向前一步,目光扫过店内的摆设,落在我身上。
你在干什么他问。
工作。
他的视线移向台面上闪亮的工具,又回到我脸上。和那些东西
他们需要服务。
队伍里一个年轻女人皱起鼻子。真恶心。
高个子男人没有回应,继续打量店内。他的目光在整齐的工具和干净的毛巾上停留片刻。你拿什么当报酬
他们付得起。
年轻女人嗤笑一声,摇摇头。另一个队员低声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高个子男人最后看了我一眼,转身示意队伍继续前进。他们沿着街道离开,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拿起那块晶体,对着光线看了看,然后收进口袋。拿起消毒喷雾,仔细喷洒台面和工具。薰衣草和腐臭的气味中又混入了漂白水的味道。
窗外,风吹起一片废纸,在空中打转。远处传来一声长长的嚎叫,分不清是风声还是别的什么。我走到门口,望着空荡的街道。招牌在风中轻微晃动,发出吱呀的声响。
我回到店内,开始准备下一个客户的用具。
我擦拭着最后一把剪刀,金属表面反射出窗外昏黄的光。消毒水的气味尚未散去,混合着腐臭形成一种奇特的氛围。
门外传来缓慢的拖沓声。我放下剪刀,看向入口。
一位女性丧尸停在门口。她的裙摆破损严重,但依然保持着某种仪态。头发虽然凌乱,却别着一枚精致的蝴蝶发卡。发卡在夕阳下泛着微光。
她移动进来,动作比其他丧尸更为平稳。没有发出常见的嘶吼,只是安静地站在柜台前。
请坐。我指向旁边的椅子。
她缓缓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这个姿势让我停顿了一下。我取出消毒过的工具,开始检查她的皮肤状况。
尸斑遍布她的脸颊和手臂,但颜色较浅。我调配了去斑药剂,用棉签小心地涂抹。她一动不动,只有眼珠随着我的动作轻微转动。
您保持得很好。我边说边工作,很多客户的情况要糟糕得多。
她的喉咙发出轻微的声响,不像其他丧尸那样刺耳。我继续操作,仔细清理每一处斑点。工作完成大半时,我发现发卡有些松动。
介意我调整一下吗我伸手轻轻固定发卡。她的头发比想象中柔软。
当我碰到发卡时,她突然抬起手。动作很慢,手指擦过我的手腕。冰凉的温度传来,但没有攻击性。
抱歉,我收回手,只是怕它掉下来。
她安静地看着我,随后慢慢放下手。我继续完成剩余的工作,最后用软布擦拭她的面部。
好了。我退后一步,效果不错。
她没有立即起身,而是抬起手触摸自己的脸颊。然后她转向墙上的镜子,静静注视着倒影。这很罕见——大多数丧尸对镜像没有反应。
她站起来时,发出一串模糊的声响。嗬……嗬嗬……声音很轻,几乎像在低语。她指向柜台上的发卡,又指指自己。
是的,很漂亮。我点头,非常适合您。
她再次发出那种轻柔的声音,然后缓缓转身离开。步伐依然缓慢,但比进来时更为平稳。走到门口时,她停顿片刻,回头看了一眼。
夕阳恰好照在那枚蝴蝶发卡上,折射出细碎的光芒。随后她融入街道的阴影中,渐渐消失不见。
我收拾工具时,注意到台面上留下一点微光。凑近看,是发卡上脱落的一小块水钻。我把它收进抽屉,继续准备下一位客户的用具。
窗外传来遥远的嚎叫声,比平时更清晰些。我抬头望去,最后一线阳光正从废墟后面消失。
门上的铃铛再次响起。她站在门口,发卡上的蝴蝶翅膀微微颤动。
请进。我拉开门。
她移动进来,步伐比上次稳定。我注意到她脸颊上的尸斑颜色变浅了。
今天想做什么项目我拿起服务清单。
她的手指缓慢抬起,指向深度清洁和皮肤护理。
好的。我准备好工具,请躺下。
她平躺在美容椅上。我调整灯光,开始工作。棉签蘸着特制溶液擦拭她的皮肤。她的眼球随着我的动作缓慢移动。
这种溶液能软化角质。我一边操作一边说,对恢复皮肤弹性有帮助。
她的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咯咯声。
工作时我注意到她颈部的肌肉不再那么僵硬。当我用软刷清理指甲缝时,她的手指微微弯曲。
很快就好。我说。
完成清洁后,我取出自制的面霜。淡淡的薄荷味弥漫在空气中。她的鼻子抽动了一下。
这是用废墟花园的植物提炼的。我涂抹面霜,能保湿。
面霜覆盖她的脸颊时,她的眼皮慢慢垂下。我小心避开眼部区域。
最后一步是梳理头发。我取下那枚发卡,仔细梳理后重新别好。
完成了。我后退一步。
她没有立即起身。几秒钟后,她的眼睛缓缓睁开。然后,一件事发生了。
一滴黑色的液体从她眼角渗出,沿着太阳穴滑落,在美容椅的皮革上留下一个小小的深色圆点。
我递上一块布。需要擦一下吗
她没有接,而是转向东方。她的身体完全静止,只有胸脯随着呼吸轻微起伏。那种呼吸节奏不像普通丧尸。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有破损的窗户和外面灰蒙蒙的天空。
时间流逝。她始终望着那个方向,仿佛能透过墙壁看到什么。我安静地站在一旁,没有打扰。
终于,她动了。从美容椅上起身,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走到门口时,她再次停顿,侧头望向东方。
然后她推门而出,融入街道的灰暗中。
我迅速抓起背包。锁上店门时,手指有些发抖。街道空荡,但远处有几个摇晃的身影。
她已经在百米开外,步伐稳定地向东行进。我保持距离跟随,利用废墟作为掩护。
转过街角,两个丧尸正在啃食什么东西。我屏住呼吸,蹲在生锈的汽车残骸后。他们抬起头,鼻孔抽动。
我慢慢从包里取出香囊,握在手中。气味掩盖了我的人类气息。那两个丧尸低下头,继续他们的进食。
抬头时,我差点失去她的踪迹。一个白色的身影在远处闪烁——是那枚发卡。我加快脚步。
街道逐渐变得陌生。这里已经超出我平常的活动范围。墙壁上有巨大的爪痕,某处传来低沉的咆哮声。
她毫不犹豫地前进,仿佛有一条看不见的线在牵引。有一次她停下来,头偏向一侧。我立刻躲进门洞。
但她只是拾起一片破碎的玻璃,看了看自己的倒影,然后继续前行。
太阳开始西沉。阴影拉长,危险系数增加。我犹豫是否该回头。
就在这时,她转入一栋半塌的高楼。我等待几分钟后跟进。
大厅空旷,只有风声穿过破碎的窗户。地上散落着纸张和碎片。我小心地踏上楼梯,台阶在脚下嘎吱作响。
在第三层,我听到了声音。一种低沉的、有节奏的嗡鸣。不像任何我熟悉的丧尸发出的声音。
我透过门缝窥视。
她站在一个宽敞的房间中央,面前是一面巨大的破碎窗户。夕阳的光线洒进来,在她周围形成光晕。她的手臂微微抬起,仿佛在迎接什么。
那嗡鸣声变得更响了。我从背包拿出小望远镜,调整焦距。
她的嘴唇在动。不是随机抽动,而是有规律的张合。黑色的液体再次从眼角流出,沿着脸颊滑落,滴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
然后,她做出了最令人惊讶的动作——她的右手慢慢抬起,手指弯曲成一个特殊的手势,指向远方某个看不见的点。
我调整望远镜的角度,试图看清她所指的方向。但只有连绵的废墟和逐渐加深的暮色。
嗡鸣声突然停止。她放下手臂,整个人仿佛失去了支撑,微微摇晃。
我后退一步,踩到了一根断裂的钢管。
声音在空荡的楼层中回响。
她的头瞬间转向我的方向。
我后退一步,踩到了一根断裂的钢管。
声音在空荡的楼层中回响。
她的头瞬间转向我的方向。
我站在原地,手按在腰间的匕首上。
她向我走来,脚步平稳。黑色的液体还在脸上,但没有攻击的迹象。
跟我来。
她的声音没有起伏。
我跟着她穿过走廊,来到一扇金属门前。门上有创生生物科技的标志,锈迹斑斑。
她推开门,里面是向下的楼梯。空气中有消毒水和腐烂混合的味道。
阶梯很陡,她走得很稳。我跟在后面,数着台阶。二十四阶后,我们站在另一扇门前。
这门是厚重的金属,有电子锁,但已经被破坏了。她推开它,门轴发出刺耳的声音。
眼前是一条长廊。应急灯每隔一段距离亮着一盏,光线微弱。墙壁上挂着褪色的指示牌,字迹模糊。
地面有干涸的暗色痕迹。碎玻璃和纸张散落各处。
她继续向前走,没有回头看我。
我们经过几个房间。门牌上写着实验室三区,样本储存室,消毒通道。玻璃墙后面是破碎的培养罐,里面空着,或者有模糊的残留物。
一个房间的门敞开着。里面有一张桌子,椅子倒在地上。文件散落,上面有潦草的笔记和图表。
她在一扇门前停下。这门比其他门更厚重,标识牌上写着:首席病毒学家-秦玥。权限等级:Alpha。
门上有抓痕和撞击的痕迹,但锁还完好。
她伸出手,手指划过名牌上的秦玥两个字。
然后她转向我。
这是开始的地方。
她的声音在走廊里显得很轻。
我看向门上的权限面板。灯是灭的。
你有办法打开吗
她摇头。
不需要打开。
她走向走廊尽头。那里有一扇观察窗,玻璃碎裂,只剩下金属框架。框架上有黑色的污渍。
透过框架能看到里面。是一个环形实验室,中央有大型仪器,现在已经损坏。屏幕碎裂,线缆裸露。
靠墙有一排冷藏单元,门都开着,里面空无一物。
地上有散落的防护服碎片。
她翻过窗框,进入实验室。我跟着她。
实验室里更冷。空气中有一种甜腻的腐烂气味。
她走到中央仪器前,手指拂过控制面板。灰尘被划开,露出下面的按键。
她按了几个键。没有反应。
电源断了。
她走向冷藏单元,蹲下,从最里面的角落捡起什么东西。是一个塑料牌,上面有名字和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女人,黑发,微笑。名字是:秦玥。职务:首席病毒学家。
她把塑料牌握在手里,站起来。
我走到一个工作台前。上面有笔记本,纸页泛黄。字迹潦草。
……血清样本第七次测试失败……宿主细胞全面坏死……速率超出预测……
……如果能控制重组过程……或许……
……必须停止……
后面几页被撕掉了。
我放下笔记本,看向她。她还在看着那个塑料牌。
你认识她秦玥
她抬起头,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很深。
曾经。
她走向另一个房间。这门是双开的,有观察窗。里面是更小的实验室,有手术台和更多的仪器。
手术台上有束缚带,其中一根断了,垂在地上。台面有深色的污渍。
仪器屏幕上蒙着灰,但有一个小灯还在闪烁,红色的,很微弱。
她走到一个冷藏柜前。柜门有裂缝,但她还是拉开了它。里面有几个小瓶,都碎了,只有一个是完好的。瓶子里有少量蓝色液体。
她拿出那个小瓶,举到眼前看着。
然后她递给我。
给你。
我接过小瓶。玻璃很冷。液体在瓶中微微晃动。
这是什么
可能有用。可能危险。
她转身走向门口。
该走了。这里不安全。
我跟着她走出实验室。应急灯闪烁了一下,然后熄灭了。我们站在黑暗中。
data-fanqie-type=pay_tag>
她的手碰到我的手臂。很冷,但稳定。
这边。
她引导我沿着墙壁走。我的手指摸到墙上的痕迹,是某种刻痕。
我们来到另一个出口。这不是我们进来的路。门是金属的,有简单的门闩。她拉开门闩,推开门。
外面是另一个走廊,更窄,有管道暴露在墙上。空气中有水滴的声音。
她关上门,我们继续走。
走廊尽头是向上的楼梯。我们爬上去,来到一个大厅。这里像是接待区,家具倒塌,前台有血迹。
大门被堵住了,用桌椅和金属柜堆砌起来。
她走向侧面的一个紧急出口。门被从外面钉死了。
我们得找其他路。
她摇头。
不需要。
她走向一扇标着设备间的门。门没有锁。里面是小型发电机和配电箱。
她打开配电箱,拉下一个开关。
远处传来轰鸣声,然后灯光亮起。不是应急灯,而是天花板上的日光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来,照亮整个大厅。
灯光下,大厅的细节清晰可见。墙上的血迹,散落的物品,甚至还有角落里的尸体,已经干枯。
她走向被堵住的大门,开始移动桌椅。我跟她一起搬。我们清出一条路。
大门是玻璃的,已经碎裂。我们走出去,外面是夜晚的空气。
她关上门,然后从外面把门闩拉上。
好了。
她看向我。
你看到了。现在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
她转身走向街道。
创生实验室。秦玥。开始和结束的地方。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我。
你的美容院。你需要更多那样的蓝色液体吗
可能。
她点头。
我会带你回来。
然后她走入阴影中,消失了。
我站了一会儿,然后拿出那个小瓶。蓝色液体在月光下微微发光。
我把它放进口袋,开始往回走。
我推开实验室大门,灰尘簌簌落下。月光透过破碎的窗户,照亮空气中漂浮的颗粒。
手电光束扫过走廊。墙壁布满深褐色污渍,地上散落着纸张。
秦玥……主任办公室……
门牌斜挂在门上。我推开门,铰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办公桌上堆满文件。电脑屏幕碎裂,键盘缺失几个按键。墙上有张儿童画,用红色蜡笔画着三个手拉手的人。
我拉开抽屉。里面是实验记录和报告。
第七次血清测试……失败……
纸张从指间滑落。最底下有个硬皮笔记本。
封面写着工作日志。我翻开第一页。
九月七日。小蝶今天学会了写名字。她把发卡忘在我办公室了。
我继续翻页。
九月十五日。高层施压要求加快进度。我不能用未验证的血清。
九月二十日。他们绕开了我。实验体出现剧烈反应。
九月三十日。上帝原谅我们。一切都太晚了。
日志突然中断。后面几页被撕掉。
我合上日志。抽屉深处有个相框。
玻璃碎裂,但照片完好。女人穿着白大褂,胸前别着工作证。她抱着一个小女孩,两人对着镜头微笑。
女孩头发上别着蝴蝶发卡。蓝色翅膀,银色镶边。
我拿出兜里的发卡。两个一模一样。
办公室角落传来响动。
她蹲在文件柜阴影里,白大褂沾满污渍。双手环抱膝盖,轻轻摇晃。
我慢慢走近。她没有抬头。
秦主任
她继续摇晃。我注意到她右手紧紧攥着什么。
我蹲下身,保持距离。取出护理包。
棉签蘸取蓝色液体。我伸手过去。
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量大得惊人。
眼睛直视着我,瞳孔混浊但专注。
她松开手,把攥着的东西递给我。
是半块巧克力,融化又凝固,包装纸粘连。
我接过巧克力。她安静下来。
我用棉签擦拭她额头的污渍。皮肤冰凉。
接触的瞬间,画面涌入脑海。
女人抱着小女孩旋转,笑声回荡。桌上摆着生日蛋糕,插着六根蜡烛。
女孩头发上的蝴蝶发卡闪闪发亮。
画面切换。警报轰鸣,红光闪烁。女人把女孩塞进避难柜。
数到一百才能出来,小蝶乖。
柜门关闭前,女孩拽下了母亲头发上的发卡。
尖叫声。撞击声。然后寂静。
我松开手,后退一步。秦玥依然蹲在原地,目光空洞。
她慢慢抬起手,指向墙上的儿童画。
我走近细看。画纸右下角有个名字。
秦小蝶
我回头看她。她重复做着同一个动作——轻拍胸口,然后指向画中的小人。
一下。两下。三下。
心跳。
我翻开工作日志背面。用铅笔轻轻涂抹。
上一页的压痕显现出来。
最后一份血清藏在心跳处。愿上帝保佑找到它的人。
我看向墙面。儿童画下方有块墙板边缘翘起。
撬开墙板。后面是个金属盒子。
打开盒子,三支蓝色药剂躺在绒布上。旁边放着张纸条。
给我最爱的小蝶。妈妈永远爱你。
药剂在月光下泛着微光。比我的更纯净,更明亮。
秦玥突然站起。她走到窗边,望向远处黑暗。
她回头看我,手指轻轻碰触自己的发卡,然后指向我手中的药剂。
一下。两下。三下。
转身跳出破窗,消失在夜色中。
我握紧药剂和发卡。窗外传来长长的哀鸣,如同告别。
月光照在相框上。照片里的母女微笑着,永远定格在灾难前的那一刻。
发卡在我掌心微微发烫。
金属盒子摆在工作台上。三支蓝色药剂排列整齐。发卡放在旁边。
我翻开工作日志。铅笔涂抹纸面。压痕文字显现。
最后一份血清藏在心跳处。愿上帝保佑找到它的人。
我拿起药剂。对着灯光观察。液体澄澈透明。没有杂质。
女士站在角落。一动不动。月光照亮她半边脸庞。
我取出注射器。抽取少量药剂。针尖刺入皮肤。推进活塞。
没有反应。等待十分钟。依然没有变化。
我翻开另一本日志。纸张泛黄脆化。文字潦草难辨。
病毒与宿主神经结合……常规手段无法清除……活性抑制可能……
窗外传来风声。卷起地面尘土。
女士的手指动了一下。极其轻微。几乎看不见。
我放下日志。走到她面前。抬起她的手臂。检查皮肤状况。
尸斑颜色变浅。角质层开始软化。
我取来工具。清洁面部。涂抹凝胶。开始按摩。
手指按压太阳穴。打圈移动。力道均匀。
女士的喉咙发出声音。模糊不清。类似呜咽。
我继续按摩。观察她的眼睛。瞳孔对光线产生反应。收缩又扩大。
日志摊开在桌上。页面停留在某段记录。
外部刺激可能激活休眠神经……需要特定频率……
我调整按摩手法。加快节奏。加重力度。
女士的身体震颤。手臂抬起又落下。手指抓挠工作台面。
我停下动作。她立刻静止。恢复原状。
记录本写满观察笔记。时间。手法。反应程度。
低频按压无效……高频轻触引起痉挛……
我尝试组合手法。先深层按压再表面轻抚。
女士的头部转动。朝向我的方向。嘴唇张开闭合。
声音从她喉咙里挤出。……啊……
我拿起药剂。放在她眼前。她注视蓝色液体。眼球跟随移动。
日志记载着血清配方。成分列表复杂。某种植物提取物被标红。
唯一稳定剂……来源稀缺……
窗外传来脚步声。缓慢沉重。逐渐靠近。
我抓起工具刀。贴近门缝观察。
黑影掠过门口。继续向前移动。没有停留。
我退回工作台前。女士仍然盯着药剂。手指微微颤抖。
我打开金属盒子。取出绒布下面的纸条。背面有细小字迹。
每日一剂。连续三天。切勿过量。
我计算药剂总量。正好三支。每次注射全量。
针尖刺入女士的颈部皮肤。推进蓝色液体。拔出针头。
等待。
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
女士的眼睛眨动。一次。两次。频率逐渐增加。
她抬起右手。缓慢艰难。指向墙上的儿童画。
画中的太阳闪着金光。云朵形状像兔子。
她的手指移动。指向画纸右下角。名字所在位置。
秦小蝶
喉咙发出咯咯声。牙齿碰撞。音节断断续续。
……小……
声音模糊但清晰可辨。
我拿起日志。翻到最后一页。空白处有铅笔草图。
大脑结构图。神经通路标记。病毒聚集区域。
某个区域被圈出。旁边标注听觉皮层。
我靠近女士耳边。轻声说话。
秦小蝶。
她身体震动。头部剧烈摇晃。双手抬起又放下。
第二次尝试。音量提高。
秦小蝶。
她的眼球快速转动。看向儿童画又转回我脸上。
嘴唇扭曲变形。牙齿咬合发出声响。
……蝶……
声音比之前清晰。音节完整。
我记录时间。反应类型。持续时间。
取出第二支药剂。注射。观察反应。
女士开始踱步。从墙角走到门口再返回。步伐僵硬但规律。
她停在儿童画前。抬起手触摸画中人物。
手指划过母亲的脸。停留在小女孩手上。
日志记载着某种理论。病毒抑制需要持续刺激……否则活性恢复……
我继续按摩工作。不同手法交替使用。
揉捏肩部肌肉。按压头皮穴位。轻抚面部神经。
女士发出声音。类似叹息。悠长而低沉。
她的目光变得不同。更加聚焦。更有目的性。
她指向工作台上的发卡。伸手想要触碰。
我递给她。她握在掌心。手指收紧又松开。
发卡别在她头发上。位置歪斜但牢固。
她走到镜子前。注视自己的影像。一动不动。
第三支药剂注射完毕。空瓶排列在桌面上。
女士转身面对我。嘴唇开合。声音缓慢但清晰。
谢……谢……
我点头。记录本写下新内容。
语言功能部分恢复。记忆片段闪现。
她指向窗外。做出行走的手势。摇头又点头。
要……走……
我打开门。她迈步出去。停在走廊中间。
回头看我。手指轻触发卡。然后指向远方。
步伐依然僵硬但方向明确。逐渐消失在黑暗尽头。
月光照亮工作台。日志摊开在抑制理论页面。
我在空白处添加新注释。
外部刺激加血清注射可能产生协同效应。需要更多实验验证。
儿童画在风中轻轻摆动。画中的太阳闪着光。
发卡留下的压痕还在桌面上。形状清晰可见。
远处传来一声长鸣。悠远而悲伤。
金属撞击声在走廊尽头炸开。
我关掉工作台的灯。激光红点扫过刚才站立的位置。
发现目标。实验室内部。
脚步声快速接近。战术靴底敲击地面。
门被踹开。三个黑影堵住出口。枪口指向我的方向。
不许动。举起手。
我后退一步。手碰到桌上的注射器。
报告。发现大量实验设备。还有……那些东西。
其中一人用枪管挑起帘子。后面站着几个安静的丧尸。
领队按下通讯器。确认林夕位置。发现非法研究。请求净化指令。
通讯器传出静电杂音。批准执行。清除所有污染源。
领队挥手。另外两人举起武器。
你玩弄死亡。背离人类最后的光荣。
我踢翻试剂架。玻璃瓶碎裂在地。液体四处流淌。
抓住她。要活的。
我钻进工作台下方。子弹打在金属桌面上。
丧尸们开始移动。向声音来源伸出手。
开火。清除这些怪物。
枪声连续响起。丧尸身体抖动。继续向前。
我推倒档案柜。纸张散落一地。挡住他们的路线。
从左边包抄。她跑不了。
激光红点在天花板上游移。我爬向通风口。
领队踩住我的衣角。结束游戏了,医生。
他的枪抵住我的后背。
窗外传来长鸣声。所有丧尸同时转头。
什么声音
丧尸突然加速。扑向最近的目标。
领队转身射击。这些家伙怎么回事
我挣脱束缚。滚到工作台另一侧。
队长!它们变快了!
一个队员被按在墙上。防弹衣被撕开。
领队连续点射。丧尸头颅炸开。
使用燃烧弹。净化一切。
队员取出银色罐体。确定吗队长。会引发连锁反应。
执行命令。
罐体滚到实验室中央。开始喷射白烟。
我打开地下通道盖板。你们在毁灭证据。
领队瞄准我的腿。你才是需要被毁灭的证据。
丧尸扑向燃烧弹。身体开始燃烧。
火焰迅速蔓延。点燃纸质档案。
撤退。让火焰完成工作。
队员拖走受伤的同伴。领队最后扫视实验室。
人类不需要这种救赎。
他们消失在走廊尽头。
我拉下防火闸门。隔离实验室主体。
燃烧的丧尸在火中移动。撞倒仪器设备。
我钻进通道。盖板在身后闭合。
热浪透过金属传来。
远处响起第二声长鸣。
火焰舔舐着儿童画边缘。画中的太阳开始卷曲。
金属盖板在高温下发出声响。我蜷缩在通道内,热浪透过钢板灼烤后背。
实验室传来玻璃碎裂声。火焰呼啸声越来越响。
我向前爬行,手掌触碰冰冷金属。通道向下延伸,通向备用发电机室。
上方传来撞击声。一下,又一下。
我停住动作。撞击声持续不断,混合着某种撕裂声。
不是火焰造成的。
我推开前方检修板,跳进发电机室。应急灯发出绿光,空气中有机油味道。
返回通道入口,我贴耳倾听。
撞击声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缓慢的拖拽声。
然后是一声尖锐长鸣,比之前听到的更近,更刺耳。
通道盖板突然凸起。金属扭曲变形。
我后退到控制台后,握住消防斧。
盖板被整个掀飞,撞在对面的墙上。一个燃烧的身影爬出通道。
是那个被点燃的丧尸。它的衣服还在燃烧,皮肤焦黑开裂。
但它还在移动。
更可怕的是它背上驮着的东西——女士被铁链缠绕,眼睛发出炽白光芒。
她挣脱铁链,落地无声。燃烧的丧尸在她脚下化为灰烬。
女士转向我。她的脸上没有表情,但每根手指都在抽搐。
发电机室的铁门被撞开。两个净化之火队员举枪射击。
发现高威胁目标!
子弹击中女士的背部。她甚至没有晃动。
她转身扑向第一个队员。手指穿透防弹衣,从背后穿出。
第二个队员发射榴弹。女士将被杀的队员甩向榴弹。
爆炸声震耳欲聋。血雾弥漫。
女士从血雾中冲出,抓住第二个队员的头盔。金属头盔变形碎裂。
她将尸体扔向发电机。血溅在控制面板上,火花四溅。
应急灯熄灭。只有安全出口的绿光照亮房间。
我在控制台后屏住呼吸。
女士站在原地,头部微微倾斜。她在倾听。
脚步声从走廊传来。更多的队员赶到。
目标失控!重复,目标失控!
使用镇静剂!
弩箭射中女士的肩膀。她拔出弩箭,折断。
她冲向声音来源。惨叫声接连不断。
我趁机向门口移动。
一个受伤的队员抓住我的脚踝。帮帮我...
女士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她的手指贯穿他的胸腔。
血喷在我的裤腿上。她抬头看我。
她的眼睛不再是浑浊的白色,而是纯粹的漆黑。
我慢慢后退,举起双手。女士。是我。
她歪着头,向前一步。
记得吗我给你做过护理。我保持声音平稳,我们听音乐。贝多芬。
她停住了。手指微微颤抖。
走廊传来领队的声音。目标静止!准备电网!
一张带电的网罩住女士。她发出刺耳的尖啸,挣扎着,电网火花四溅。
趁现在!医生,离远点!
我没有动。女士在电网中看向我,嘴唇微动。
她在说什么。
领队举起了某种发射器。永别了,怪物。
我扑向领队的手臂。发射器射偏,能量束击中天花板。
管道破裂,蒸汽喷射而出。
领队把我按在墙上。你选择了它们那边
女士撕裂了电网。碎片四处飞溅。
领队推开我,向女士射击。子弹被她用手臂挡开,皮肤破裂露出下面的金属骨架。
她抓住领队的枪管,拧成废铁。
其他队员继续射击。女士不再闪避,任由子弹击中身体。
她冲向每个开枪的人。速度太快,只剩残影。
我爬向控制台,启动紧急协议。防火门开始降落。
所有人撤离!我喊道,这里要封闭了!
队员试图撤退,但女士堵在门口。她将一个队员扔向墙壁,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
领队抽出匕首,冲向女士。她徒手抓住刀刃,折断,将碎片刺入领队肩膀。
领队跪倒在地。女士举起手,准备终结。
我拿起地上的消防斧,砍向备用发电机的主线缆。
火花爆闪。整个房间陷入黑暗。
只有安全出口的绿光,和女士眼中逐渐消退的白光。
她停住了动作,手悬在半空。
黑暗中,我轻声哼起那首贝多芬的曲子。
女士的手慢慢放下。她转向我,眼中的黑色逐渐褪去。
她摇晃了一下,倒在地上。
防火门最终闭合,将我们封闭在内。
领队挣扎着爬起来。你做了什么...
我找到应急手电,照向女士。她昏迷在地,呼吸平稳。
我救了你的命。我检查女士的脉搏,现在,帮我把她抬到手术台上。
领队按住流血的肩膀。你疯了。我们必须销毁它。
她是唯一的幸存者。我撕开女士肩膀的衣服,露出弹孔,如果你想要答案,就帮我止血。
领队犹豫了一下,然后取出医疗包。这不是救赎,医生。这是诅咒。
我们抬起女士,放在金属台面上。她的手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力量很大,但不再是之前那种毁灭性的握力。
她的眼睛睁开一条缝。嘴唇微动。
音乐...
应急手电的光圈在金属台面上晃动。女士的手指松开我的手腕,垂落下去。
领队用没受伤的手按住止血带。她说了什么
音乐。我打开器械柜,翻找缝合针和线,那首曲子能让她平静。
领队扯紧绷带。我们需要更多光线。你的备用电源撑不了多久。
手电光扫过墙角断掉的电缆,火花偶尔噼啪一下。主发电机坏了。只有安全灯的电瓶。
绿光笼罩着女士的脸。她的眼皮颤动,呼吸变得急促。
我拿起最后一管局部麻醉剂,推进她肩膀的伤口周围。按住这里。
领队用掌心压住纱布。你的计划是什么,医生等她醒来再拆一次天花板
针尖穿过皮肤。女士的肌肉突然绷紧。
我需要配制镇静剂。我拉紧缝线,材料在冷柜最下层。蓝色盒子。
领队盯着我。你早就准备好了
推测而已。我剪断线头,总有人会受伤。
冷柜发出嗡嗡声。领队取出蓝色盒子,扔到台子上。只剩半瓶了。
我拧开瓶盖,嗅了嗅。够用。将粉末倒进生理盐水,摇晃均匀,按住她的手臂。
针管刺入静脉时,女士突然睁开眼睛。
她盯着天花板,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
领队立刻拔枪。退后!
女士的头部转向枪口。喉咙里发出低频震动。
我推开领队的枪管。别刺激她。拿起沾血的纱布,轻轻擦拭她的额头,结束了。你在安全的地方。
女士的视线聚焦在我脸上。嘴唇张开,露出尖牙。
安娜。我说出卡片上的名字,安娜在等你。
女士的咆哮卡在喉咙里。她眨了一下眼睛。
记得吗我用棉签清洁她脸上的血污,安娜喜欢你把头发编成辫子。
领队的枪口微微下垂。你在干什么
护理。我拿起针管,藏在纱布下面,帮她翻身。
女士突然抓住我的衣领。指甲陷入布料。
领队重新举枪。放手!
我维持姿势不动。你需要修剪指甲了。我这里有锉刀。
女士的鼻翼扇动。她松开手,指尖擦过我的锁骨。
领队压低声音。她认出你了
也许。我将针头贴近她的颈侧,翻身好吗检查背部伤口。
女士缓慢地侧过身体。脊椎骨节凸起,皮肤布满疤痕。
领队盯着我藏在纱布下的针管。你确定这有用
针尖刺入颈静脉的瞬间,女士猛地扭过头。
针管飞出去,砸在墙上碎裂。
领队立即开枪。子弹擦过女士的耳朵,打入对面的仪器柜。
女士扑向领队。金属台面被她蹬翻,器械散落一地。
我抓起地上的生理盐水瓶,砸向安全灯。绿光熄灭。
黑暗里只有领队枪口的火光。子弹击中铁架,迸出火星。
女士的轮廓在火星映照下忽明忽暗。她拍飞领队的枪,利爪挥向他的喉咙。
我打开手电,直射她的眼睛。
女士动作停滞。瞳孔在强光下收缩成线。
看这里。我慢慢移动光束,跟着光点。
她的头部随之转动。领队趁机滚到工具台后面。
我继续移动光斑,引她转向墙壁。安娜说过,你总是跟着路灯回家。
女士发出呜咽声。脚步慢了下来。
我关掉手电。在绝对黑暗中开口:她说妈妈害怕黑暗。
寂静持续了三秒。
应急灯突然亮起。女士站在房间中央,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领队从工具台后站起来,举着连接电瓶的临时灯管。我改接了线路。
光线照亮女士脸上的泪水。她看向我,嘴唇颤抖。
坐下好吗我指向翻倒的椅子,帮你处理伤口。
女士缓慢地坐下。领队保持灯管对准她,另一只手摸向腰后的匕首。
我捡起地上的医药箱,取出消毒水。可能有点疼。
棉签触碰她额头的擦伤时,女士闭上眼睛。
领队移动到我侧后方。现在注射
我摇头,继续清洁伤口。安娜的生日快到了。你准备了礼物吗
女士突然睁开眼睛。她抓住我的手腕,但这次没有用力。
领队举起匕首。放开她!
女士的目光越过我,落在领队身上。她松开手,指向他腰间的无线电。
无线电发出杂音,接着传出喊话:猎犬一号!汇报情况!是否需要爆破进入
领队按下通话键。暂时控制。保持待命。
女士突然站起。领队立即举起灯管对准她的脸。
她眯起眼睛,但没有攻击。反而伸出沾血的手指,轻轻触碰灯管表面。
白光映照着她的指尖,血液逐渐凝固。
我拿起新的针管,缓缓靠近。你需要休息。
针尖刺入她颈部时,女士颤抖了一下,但没有反抗。
药剂推入静脉。她的眼皮逐渐垂下。
领队放下灯管。成功了
女士向前倒下,我伸手扶住她。重量压得我踉跄一步。
领队帮我将她放平在地。能维持多久
不确定。我检查她的脉搏,基础代谢速率异常。可能很快会醒。
无线电再次响起:检测到高能量读数!内部发生什么
领队抓起无线电。什么类型的读数
类似先前的能量爆发!建议立即撤离!
头顶传来金属扭曲声。通风管道开始震动。
女士的手指抽搐。眼睛睁开一条缝。
领队拉起我。时间到了。必须处理掉。
我甩开他的手。再给我一分钟。
我们没有一分钟!领队指向震动加剧的天花板,整个区域都要塌了!
女士突然坐起。她看向震动的通风口,发出低吼。
领队举枪瞄准她的头部。退后,医生。
我挡在枪口前。她不是在威胁我们。
通风口盖板突然崩飞。一只金属探测虫掉落在中间,镜头闪着红光。
女士盯着机械虫,发出困惑的声音。
无线电传出惊呼:读数来源是那个机械单位!重复,异常来自机械虫!
女士伸出脚,轻轻碰了碰机械虫。虫体突然爆出电火花,烧焦熄灭。
她抬头看向我们,表情近乎委屈。
领队慢慢放下枪。这是什么情况
我蹲下身,检查烧焦的机械虫。它们不是来侦察的。是来激活她的。
领队皱眉。谁在操控这些虫子
女士突然抱住头,发出痛苦的呻吟。皮肤下的血管开始发光。
无线电噪音加剧:能量读数突破极限!结构即将崩塌!
顶部的灯管接连爆裂。整个房间开始倾斜。
领队抓住我的手臂。最后警告,医生!
我挣脱他,扑向医药箱。还有一个办法!
取出最大的针管,我抽取剩余的所有镇静剂。帮我按住她!
女士在地上翻滚,撞翻工具架。金属器械散落一地。
领队扑上去,用体重压住她的双腿。快点!
我爬上她的背部,寻找颈静脉。灯光忽明忽暗,视野剧烈晃动。
针头刺入的瞬间,女士猛地弓背。我和领队被甩向墙壁。
落地时我看到针管还插在她脖子上,但药剂只推进一半。
女士站起来,双眼完全变成白色。她伸手拔出针管,扔在地上。
领队爬向我。计划B是什么
我擦掉嘴角的血。没有计划B。
女士走向我们,脚步使地面震动。她停在一步之外,低头凝视。
领队举起手枪,尽管知道毫无用处。
女士的白眼注视着我。她缓缓抬起手。
我闭上眼睛。
温暖的手掌落在我的头顶,轻轻抚摸。
睁开眼睛时,女士的瞳孔恢复了部分棕色。她张嘴试图说话,却只发出气音。
无线电里传出最后的警告:结构崩塌倒计时:十、九...
女士突然转身,一拳打穿混凝土墙壁。裂缝迅速蔓延。
八、七...
她抓住我和领队的衣领,将我们扔向新开的破口。
六、五...
我们滚进相邻的管道间。女士站在破口另一端,对我们微微点头。
四、三...
她转身面向房间内部,双臂展开。
二、一...
巨大的爆炸声吞没了所有声音。火焰从破口喷涌而出,但被无形的屏障阻挡。
热浪扑面而来。透过火焰,我看到女士的背影屹立不倒。
屏障逐渐收缩,将爆炸压制回房间内部。最后一丝火焰熄灭时,女士缓缓跪倒,然后向前倒下。
寂静降临。
领队第一个爬起来,蹒跚走向破口。她...遏制了爆炸。
我跟随他进入仍在冒烟的房间。女士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领队检查脉搏。还活着。难以置信。
我跪下检查她的背部。皮肤下的光芒正在消退。
无线电响起迟疑的声音:猎犬一号读数归零了。发生什么
领队按下通话键,目光无法从女士身上移开。任务完成。目标...已控制。
他看着我,补充道:需要医疗支援。两名幸存者。
我轻轻将女士翻过来。她的眼睛闭着,表情平静。
擦掉她脸上的灰尘,我低声哼起那首曲子。
她的手指轻微颤动。
我跪在女士身边,手指按在她颈侧。皮肤下的微光彻底消失了。
领队的声音从无线电传来。医疗队五分钟内到达。守住位置。
混凝土碎块从天花板落下。远处传来金属扭曲的呻吟。
我抬头看领队。这里要塌了。
他环顾四周,墙体裂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带她出去。我找数据。
我试图扶起女士,她突然睁开眼。那双眼睛没有焦点,却准确抓住了我的手腕。
她的力量大得惊人。我咬紧牙关。女士能听见吗
她喉咙里发出断续的嗡鸣。另一只手突然挥向身后——领队正接近控制台。
领队急退,战术匕首脱手飞出。女士用两根手指夹住飞来的刀刃,随手掷回。匕首擦着领队耳际钉入墙体,刀柄仍在震颤。
她敌我不分!领队压低身体,镇静剂还有吗
我摸向腰包,仅剩的一支在翻滚中碎裂,蓝色液体浸透布料。没了。
女士摇摇晃晃站起,目光扫过满目疮痍的实验室。她走向控制台,伸手扯开金属面板。线路火花四溅,她徒手挖出核心数据芯片。
领队举起枪。放下那个!
芯片在她指间翻转。她看向领队,又看向我。突然将芯片抛过来。
我接住滚烫的芯片。她转身面对领队,双臂微张。
领队扣紧扳机。最后一次警告!
天花板轰然塌陷。女士跃起,徒手击飞坠落的混凝土块。落石如雨,她却在那片混乱中开辟出一个安全区域。
领队趁机冲向出口。走!
我迟疑片刻。女士在落石间移动,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地改变石块轨迹,为领队清出通路。领队回头吼道:快走!
女士突然停顿。一块尖锐的金属片擦过她额角,暗色液体缓缓流下。她抬手抹去,看着指尖的液体发愣。
领队消失在通道尽头。整个空间倾斜,仪器滑落爆炸。
女士转向我。她眼中那片混沌渐渐沉淀。目光落在我紧握的右手——那枚蝴蝶发卡不知何时又回到了我手中。
她向前一步。地面裂开,炽热的蒸汽喷涌而上。她挥臂扫开蒸汽,发卡从我的手中震落。
我们同时伸手。她先触到发卡,指尖在触碰金属翅膀时微微一颤。
蒸汽再次弥漫。我捂住口鼻后退,听见金属扭曲的巨响。一道阴影笼罩下来——她突破蒸汽,将发卡放进我掌心。手指冰冷坚硬。
她推了我一把。力道控制得极精准,我向后滑出数米,正好躲开砸下的钢梁。
钢梁将她压在下方。我冲过去,她却抬手制止。双手抵住钢梁,肌肉贲张。钢梁被缓缓抬起。
我爬向出口。回头时,她正从钢梁下脱身,半个身体被染透。她站在倾颓的实验室中央,身后是燃烧的控制台。
又一块天花板砸落。这次她没有躲避。
混凝土和钢筋将她吞没的前一瞬,她望向我。目光清明,甚至有一丝解脱。然后一切被尘埃掩盖。
我爬出废墟。黎明的灰光刺入眼眶。
领队在通道尽头伸手。手给我!
地面剧烈震动。我抓住他的手,身后传来彻底崩塌的轰鸣。我们沿着管道狂奔,身后是吞噬一切的坍塌声。
光明在前方扩大。我们冲出出口,滚下斜坡。
整座实验室沉入地底。尘土冲天而起,在初升阳光下形成巨大蘑菇云。
领队趴在地上咳嗽。芯片呢
我摊开手掌。芯片边缘割破了皮肤,血染在电路上。
他取出密封袋装好芯片。任务完成。站起来拍拍尘土,走吧,接应点在东边三公里。
我没有动。
他回头。还有什么事
她救了我们。
她是个武器。武器最后失控了。他调整枪带,你很走运。
那不是失控。
他停下动作,打量我。听着,我知道你和她有某种联系。但报告只会写:目标在交火中被摧毁。明白吗
我望向那片废墟。医疗队不会来了,对吗
从来就没有医疗队。他转身,跟上或者留下。你的选择。
我站在原地。风吹散尘埃,晨曦落在掌心。蝴蝶发卡沾着血和灰,翅膀在光下微微闪动。
领队的背影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地平线。
太阳完全升起。我爬上附近最高的残垣,眺望那片坍塌的废墟。风中有烧焦的气味。
摊开手掌,芯片和发卡并排躺着。发卡金属翅翼上刻着细小编号:SERAPH-07。
我将芯片收入内袋,发卡别回衣领。朝阳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指向荒芜大地延伸的方向。
不是结束。声音散在风里,是开始。
转身走下残垣,脚步惊起一只停在锈铁架上的乌鸦。它嘶哑叫着,飞向太阳升起的方向。
我追随那只乌鸦,走向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