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点插曲,只有他跟儿子知道。
一口气喝完半瓶水,文鹤翔抓起衣摆擦了把汗:“舞不动了,老胳膊老腿,不听使唤。”
除开年纪大,他的腰跟腿还有练舞狮留下的旧疾,一变天就这疼那酸。
“我老了不要紧,只是可惜,这一身本事,没人愿意学,北狮这一脉,注定要在我手里断香火了”
一想到传承无人,文鹤翔就发愁。
再过几年他就八十了,即便还没死,也跳不动,有人想学也教不了了。
“要不我帮您跟舞狮学校那边再联系联系!”
在文化局工作的那几年,狄清明可谓是没白天没黑夜的上山下乡,就为了多发掘几门面临失传的手艺。
行万里路,自然也熟人无数。
“再试试吧,现在社会变了,我们那时候是靠这门手艺讨饭吃,当时跟我一块练北狮的人有三四十个,好多都在通天塔这一关摔残了,真正出师的只有大师兄跟我。”
他口中的大师兄,狄清明也是见过的。
那位老爷子早年在表演通天塔时,失误摔落,腰部以下瘫了,从此退出舞狮江湖。
“舞狮学校那边练南狮的人多,南狮跳梅花桩,危险可控制。换个角度想,没人练北狮也好,说明现在的后生已经不需要靠卖命讨生活了。”
这几年,文鹤翔做过很多努力,但要学到北狮的精髓,危险便是不可避免的。
最后一舞结束,他也得彻底跟那颗铜狮头说再见了。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离开风雨楼前,他还特意折回来找到狄清明:“我那还有一箱材料,明天你去搬一趟吧,都留给国家。”
“文老,您还不知道吧,我没在文化局做了。”
不等他拒绝,文鹤翔一把握住他的手:“我啊,就信你,你是真的喜欢这些老手艺,而不是应付一份工作。”
“走了,咱以后都好好的!”
装行头的小货车渐行渐远,告别文老,再进内场,观众已经散了大半。
演出接近尾声,李万水从后台探出头:“怎么样?有发现没有?”
“他没来!”
狄清明摇摇头,搞不懂对方给自己送这份邀请函的意义在哪。
就这样相安无事的过了一天,第二天早上,他如约来到文鹤翔家。
不是小区单元楼,而是郊外一处独门独户的小院。
地皮是买的,房子是自己建的,三层高的小洋房,外墙的右侧依附着厚厚一层爬山虎。
院门没关,堂屋的门也大敞着,狄清明喊了几声没人应。
在小院打转时,头顶突然滴下来一滴水。
水珠子从额头飙下来,在鼻尖刹住车。
抬头一看,文鹤翔就架着铜狮头,站在树杈上。
“文老,还练着呢!”
树叶挡住了文鹤翔的胸腹,开始,狄清明还以为对方在练晨功。
直到第二滴水珠子滴下来,他抬头一摸,发现竟然是血。
当下,他袖子一撸,抱树爬上去一看,文鹤翔被树叶挡住的胸腹部,正一上一下扎着两股树枝。
树枝是从下往上斜着扎进肉里的,从后背后腰扎进去,再从右胸口跟肚脐下方扎出来。
文鹤翔的脑袋还藏在铜狮头里,由于树枝太密,没有伸展空间,狮头压根取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