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窃忆画手 > 第一章

(一)
记忆窃取者
我又听见了那哭声。
不是用耳朵,是用每一寸皮肤,每一条神经感知到的。像一根冰冷的针,从指尖触碰的那枚银质胸针开始,直直扎进我的脑髓里。
视野里工作室温暖的灯光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昏暗的游乐场滑梯下。一个小女孩蜷缩在那里,雨水打湿了她的花裙子,冰冷的触感如此真实。她不是在嚎啕大哭,而是那种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噎,因为害怕被发现,又因为实在太委屈。
画下来,我对自己说,同时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剧痛让我短暂地抽离,眼前的画纸模糊了一瞬,又再次清晰。我右手不受控制地快速舞动,炭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勾勒出滑梯冰冷的金属反光,和那双盛满了惊惶与泪水的大眼睛。
这就是我的营生,也是我的诅咒。我叫陈默。我能看到附着在物品上的强烈记忆,并把它们画出来。来找我的人,要么是遗失了某段珍贵回忆想找回来的傻子,要么就是想抓住爱人出轨证据的疯子。
面前这位衣着考究的太太,显然是后者。她需要这幅画,作为离婚官司里一枚沉重的筹码。
当最后一笔落下,那冰冷的、被遗弃的绝望感潮水般从我体内退去。我几乎是虚脱地靠在椅背上,额头上全是冷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太太拿起画,只看了一眼,脸上就露出一种混合着痛苦与胜利的复杂表情。她满意地付了尾款,像逃离什么脏东西一样匆匆离开,甚至没多看那枚承载了她丈夫童年创伤的胸针一眼。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敲打着玻璃,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噪音。我灌下一大杯凉水,试图压住喉咙里的恶心感。每一次窃忆都像一场没有麻醉的手术,结束后只剩下冰冷的空虚和难以言喻的疲惫。
看,这就是记忆的价值。它可以被定价,被交易,被用来伤害人,或者……拯救人我从不这么觉得。我用它来付房租,来买酒,来在这个城市肮脏的角落里活下去。仅此而已。
直到那个叫林薇的女人出现。
她是在雨最大的时候来的,没有预约,像一道被雨水泡发的苍白剪影,突兀地印在我工作室的毛玻璃门上。门铃嘶哑地响了一声,她推门而入,带进一股湿冷的风雨气息。
她浑身湿透,黑色的长发黏在苍白的脸颊和脖颈上,雨水顺着她的发梢和衣角滴落,在她脚下积成一小滩水渍。但她似乎毫不在意。她的年纪大概在三十岁上下,五官原本应该是清秀的,此刻却因为一种极端的情绪而紧绷着,看不到一丝血色。最让人心悸的是她的眼睛,黑得深不见底,里面燃烧着某种我读不懂的、近乎偏执的东西,亮得吓人。
我的工作室逼仄而杂乱,堆满了画框、颜料和各式各样客人带来的纪念品。她站在中间,显得格格不入,像一件本该陈列在博物馆玻璃柜里的珍贵瓷器,却误入了废品回收站。
陈默先生她的声音干涩,没有一点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量。
我点点头,用一块沾满颜料的布擦了擦手,关门了,有事明天预约。我通常不接生客,尤其是这种看起来就麻烦无比的客。
她没有动,反而从湿透的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心包裹着的丝绒盒子。那盒子是黑色的,看起来很高档,与她此刻的狼狈形成鲜明对比。
他们说我姐姐林静是自杀的,她打开盒子,天鹅绒衬垫上,躺着一枚款式简洁大方的男式铂金戒指,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从她公司大楼的天台。我不信。
她抬起那双燃烧的眼睛,死死盯着我。他们都信了,警察,亲戚,甚至我父母……都信了那套压力过大、情绪崩溃的说辞。但我不信。我姐姐不是那样的人。
她将盒子推到我面前的动作很轻,却像有千钧重。
请你告诉我,戴着这枚戒指的人,最后……看到了什么。
我心脏猛地一沉,本能地后退一步。女士,我……我不接这种案子。你去找警察,或者私家侦探……
我找过了!没用!证据链完美,现场没有第二个人的痕迹!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划破雨声,但那失控只有一瞬,她很快又压了下去,恢复成那种死寂的冰冷,他们结案了。这是她去世时手上戴着的戒指,她丈夫送的结婚戒指。它一定看到了……
她顿了一下,似乎在下定某种决心。
画出你看到的一切。无论多……可怕。价钱随你开。
我胃里的恶心感又翻涌上来。触碰死亡记忆是最大的禁忌。那些极端强烈的负面情绪,痛苦、恐惧、绝望,会像最凶猛的病毒一样侵蚀我的意识,那感觉足以让最坚强的人发疯。我曾经不小心碰到过一块破碎的手表,其主人遭遇车祸的瞬间几乎让我心脏停跳,在床上躺了三天才缓过来。
我看着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看着她眼中那种孤注一掷的疯狂与绝望。我该拒绝的。我必须拒绝。
但我的目光扫过了我破旧逼仄的工作室,墙角因为潮湿而剥落的墙皮,桌上那封醒目的、用红字标注的银行催缴贷款的信件。我已经拖欠了三个月的房租了。房东最后通牒就在明天。
价钱随我开我的声音听起来干巴巴的。
只要我有。她毫不犹豫。
鬼使神差地,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像来自很远的地方:……五万。定金一万,看到内容后,付尾款四万。无论你看到什么,都不能退款。
成交。她甚至没有眨一下眼睛,直接从湿透的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在桌上。那是一万块。她早就准备好了。
贪婪战胜了恐惧。或者说,贫穷战胜了理智。
我深吸一口气,仿佛要踏入的不是一段记忆,而是一片雷区。我向她伸出手,戒指。
她没有直接递给我,而是用那双燃烧的眼睛看着我,补充了一句,语气森然:如果……如果你画出了凶手的样子,我再加五万。
凶手我心头一跳。她果然认定是他杀。
我没有回答,只是用手指,拈起了那枚冰冷的戒指。
指尖触碰到金属的一刹那,我知道我错了。
大错特错。
那不再是针扎似的细微刺痛,而是一柄巨大的、烧红的铁锤,狠狠砸进了我的头颅!
(二)
死亡记忆
黑暗。
令人窒息的黑暗。
然后是猛烈的风声,呼啸着灌满我的耳朵,几乎要撕裂我的鼓膜。
高的吓人。我在极高的地方。冰冷的栏杆硌着我的……不,是硌着她的胸口。冰冷的雨点砸在脸上,生疼。
视野在疯狂晃动,天旋地转。强烈的眩晕和呕吐感席卷了我,不,是她。这不是我的身体,我不是陈默,我是林静!我正站在天台边缘!
恐惧。无法形容的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紧了心脏,几乎要把它勒爆。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声音大得盖过了风声。
为什么在这里我怎么上来的不……不是我自己想上来的!
一只手!
背后有一只大手,铁钳一样死死攥着我的一条胳膊,以一种扭曲的、极其痛苦的姿势向后拧着!骨头快要断了的剧痛!
我想尖叫,但喉咙像是被水泥堵住了,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般的声音。极致的恐惧剥夺了我发声的能力。
我被那股巨大的力量推搡着,上半身猛地探出了栏杆之外!悬空感瞬间攫住了我,脚下是深渊,城市璀璨的灯火在雨中扭曲成一片模糊的光斑,像地狱的入口。
不……!我终于挤出一丝微弱的声音,混杂着绝望的哭腔。
那只手的主人没有说话,只有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喷在我的后颈上,温热,却带来地狱般的寒意。
挣扎!拼尽全力地挣扎!手指胡乱地在冰冷的、湿滑的栏杆上抓挠,指甲劈裂开来,但却无法阻止身体一点点被推出栏杆。
死亡的阴影如此真切地笼罩下来。
最后一下猛推!
失重感!
世界在我眼前彻底颠倒、翻滚。风声变成了鬼魅的尖啸。灯光拉成长长的、扭曲的线条。
急速下坠!
在那令人疯狂的下坠过程中,我的视线(她的视线)猛地向上甩去,惊鸿一瞥——
天台边缘,一个模糊的黑色人影轮廓,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下坠的我。
雨幕模糊了一切细节。
只有一瞬间,极其短暂的一瞬间。在那人影因为俯身而微微敞开的领口处,锁骨下方一点点,一个奇怪的图案一闪而过!
像是一个抽象的、扭曲的鸟类图案,暗红色,像是旧日的疤痕,又或是纹身的一部分!
然后,无尽的黑暗吞噬了一切。
砰!
我重重地摔倒在地板上,身体蜷缩成一团,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大口大口地干呕,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衣服,冰冷地贴在身上。
那枚戒指脱手而出,叮叮当当地滚落到角落。
死亡的冰冷触感还残留在我的每一寸皮肤上,下坠的失重感还在撕扯着我的内脏,那只手的力度和那粗重的喘息声仿佛还烙印在我的骨骼上。
过了不知道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半小时,我才勉强从那种魂飞魄散的状态中稍稍回过神来。我瘫在地上,像一条离水的鱼,只能无力地喘息。
林薇一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被雨水浸透的石像。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恐惧,没有悲伤,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直到我的抽搐渐渐平息,她才开口,声音依旧干涩:
你看到了。
这不是疑问句。
我艰难地点头,喉咙火烧一样疼,发不出声音。
画下来。她命令道,弯腰捡起那枚戒指,小心地放回丝绒盒子,仿佛那是什么圣物,而不是刚刚让我体验了一次死亡的诅咒之物。所有细节。尤其是……你最后看到的那个图案。
她看到了我最后那一幕还是她早就知道会看到什么
我没有力气问。巨大的疲惫感和精神上的创伤淹没了我。但契约已经成立,定金已经收了。
我挣扎着爬起来,坐到画板前。手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我抓起炭笔,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再次回到那可怕的瞬间。
风声,雨点,冰冷的栏杆,扭曲的剧痛,那只手,下坠,俯视的人影,那个图案……
我的手动了起来。
起初是缓慢的,颤抖的,但随着记忆的细节越来越清晰,我的动作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稳,几乎是一种癫狂的状态。
我没有画完整的场景,那太复杂,而且关键信息只在最后一瞬。我画的是那双向下俯视的眼睛——尽管模糊,但那眼神里的东西,冰冷、决绝、甚至带着一丝……狂热我尽力捕捉那种感觉。
然后,我放大,画出了领口敞开的那一部分,锁骨干下方那个扭曲的、抽象的鸟类图案。暗红色,线条尖锐,带着一种原始的、邪恶的气息。
当最后一笔画完,我再次虚脱,汗水滴落在画纸上,晕开一小片灰黑色。
林薇走上前,拿起那幅画。她看得极其仔细,手指甚至轻轻拂过那个纹身图案。她的呼吸似乎停顿了几秒。
然后,她抬起头,看着我。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明显的情绪波动——那不是悲伤,不是愤怒,而是一种……确认后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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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她轻声说,像在自言自语。
谁我哑着嗓子问。
她没有回答,只是从包里拿出厚厚的四沓钞票,放在桌上。尾款。一分不少。
这件事,她收起画,目光锐利地看向我,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否则,会有麻烦。对你,对我,都是。
她说完,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像来时一样突兀,消失在门外的雨幕中。
工作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空气中还残留着雨水和她身上某种冷冽香水混合的味道。桌上放着四万块钱,角落里那枚戒指似乎还在散发着寒意。
我看着那堆钱,却没有丝毫喜悦。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我。
她太平静了。看到姐姐如此惨死的画面,她竟然没有崩溃,没有痛哭,反而只关心那个图案,只确认了是他。
那个他是谁她的姐夫警察认定的自杀,现场没有第二个人的痕迹,那这个他是怎么做到的如果警方调查无误,那我看到的……难道是幻觉是我能力产生的谬误
但那只手的触感,那喘息声,那俯视的眼神……真实得让我战栗。
还有她最后的警告。麻烦什么样的麻烦
我猛地站起来,冲到门口,锁上门,又拉上了所有的窗帘。心脏还在狂跳。
我捡起那个装着钱的信封,沉甸甸的,却烫手得像一块烙铁。
我知道,我卷入了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里。那五万块钱,买的不是真相,或许是一张通往更深渊的门票。
那一晚,我失眠了。一闭上眼睛,就是急速下坠的失重感和那双俯视的、冰冷的眼睛。
(三)
暗夜入侵
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
我试图用酒精麻痹自己,但那段记忆像跗骨之蛆,挥之不去。银行的催款单解决了,房东的脸色也好看了,但我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重。
林薇没有再出现。她就像一场噩梦,来了,留下深刻的恐惧,然后又消失了。
我开始后悔,疯狂地后悔。我不该碰那枚戒指,不该为了钱去窥探那种恐怖的记忆。我甚至开始怀疑,林薇找上我,目的可能并不单纯。她似乎早就知道我能看到什么,她需要的不是我看到的过程,而是我画出的结果——那个可以作为证据的图案。
第三天下午,那种不安感达到了顶峰。
我去街角的便利店买烟,总觉得背后有视线在跟着我。猛地回头,却只看到行色匆匆的路人和川流不息的车辙。是错觉吗还是恐惧产生的幻觉
傍晚回到工作室楼下,一种莫名的直觉让我停下了脚步。我没有直接上楼,而是绕到了大楼背后,抬头看向我位于三楼的窗户。
窗帘似乎动了一下。
我确定我离开时拉紧了窗帘,并且扣上了搭扣。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我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走上楼梯。老旧的楼梯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每一声都像踩在我的心脏上。走到我的工作室门口,门锁完好无损。
难道真是我记错了
我掏出钥匙,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插进锁孔,轻轻转动。
推开门的一瞬间,一股极细微的、不属于我这里的味道飘入鼻腔——一种淡淡的、皮革混合着烟草的味道。
有人来过。
我猛地打开灯。
工作室里看起来一切正常。画架、颜料、散落的画纸,似乎都和离开时一样。但我常年生活在这里,对每一寸空间都了如指掌。一种微妙的、被移动过的违和感弥漫在空气中。
我快步走到里间,检查我存放重要物品的抽屉。抽屉锁没有被撬的痕迹,但我放在抽屉最里面,用一本旧画册压着的、林薇付给我的那四万块钱尾款,不见了。
小偷为什么只偷钱画材和电脑这些更值钱的东西反而没动
我的心跳再次加速。我冲到画板前——我习惯性地把每天画的速写夹在画板最上面。我迅速翻动着。
少了三张。是我前几天随手画的街景和人像练习,无关紧要。
但对方怎么知道哪几张是无关紧要的ta分明是在检查我的画!ta的目标不是钱,或者不全是钱!ta是来找那幅画的!找那幅我画给林薇的、有着诡异纹身的画!
钱被拿走,只是为了伪装成普通的入室盗窃!
我跌坐在椅子上,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淌。林薇的警告应验了。麻烦来了。
是谁是林薇口中的那个他吗他已经知道林薇来找过我他知道我看到了什么他是来确认我画了什么,还是来销毁可能的证据
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了我的心脏。
我不能报警。怎么跟警察说说有人偷走了我偷窥死亡记忆赚来的黑钱,还偷了几张无关紧要的画而且,如果来的人真的是那个能制造完美自杀现场的他,报警可能只会打草惊蛇,引来更大的危险。
我一夜未眠,坐在黑暗里,手里紧紧攥着一把美工刀,耳朵捕捉着楼外的每一点声响。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让我心惊肉跳。
我成了惊弓之鸟。
(四)
真相逼近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我不能坐以待毙。
我决定主动去找林薇。我必须知道那个他到底是谁,我到底卷进了什么样的事情里。她有责任告诉我真相。
我没有她的联系方式,只有她上次留下的一个名字。但我记得她付定金时,那个信封上似乎印着一个模糊的公司Logo和地址。我翻箱倒柜,终于从垃圾桶里找到了那个被雨水微微浸湿过的信封。
上面印着薇光设计工作室,后面是一个位于城市CBD区域的地址。
看来她是个设计师。
我立刻动身前往那个地址。那是一家位于高档写字楼里的设计公司,看起来颇具规模。玻璃门透亮,前台小姐妆容精致。
我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前台小姐露出职业化的微笑。
我找林薇。
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请问您有预约吗
没有。但请你告诉她,我是陈默。画画的陈默。我强调道。
前台小姐打了个内线电话,低声说了几句。挂断后,她对我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林总监今天外出见客户了,不在公司。
她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我不太清楚呢。您方便留下联系方式吗等她回来我转告她。
外出这么巧我看着她无可挑剔的笑容,心里疑窦丛生。她是不是故意不见我
我不动声色:没关系,我下次再来。
我转身离开,但没有走远,而是在写字楼大堂角落的休息区坐了下来。我有一种直觉,林薇就在公司里。我要等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咖啡喝了一杯又一杯。就在我几乎要放弃的时候,电梯门叮地一声开了。
林薇走了出来。
她换了一身干练的白色西装套裙,妆容精致,头发一丝不苟地挽起,和那天雨夜中苍白狼狈的样子判若两人。只有那双眼睛,深处的疲惫和某种坚硬的东西,没有改变。
她一边快步走着,一边低头看着手机,眉头微蹙。
我立刻起身,拦在了她面前。
林小姐。
她猛地抬头,看到是我,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极度的惊讶,甚至可以说是惊慌,但立刻被她用冰冷的平静掩盖下去。
你怎么在这里她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和疏离。
我们得谈谈。我压低声音,我的工作室被人闯入了,钱被偷了,他们还翻了我的画。
林薇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她迅速扫了一眼周围,拉住我的胳膊,快步走到一个相对僻静的消防通道口。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警告的意味,我告诉过你,会有麻烦。
所以你知道会这样你知道是谁干的我急切地追问,那个‘他’到底是谁你姐夫他叫什么是做什么的
林薇抿紧了嘴唇,眼神复杂地看着我,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陈先生。拿到钱,忘了这件事,对你最好。
忘了我差点被吓死!我现在每天晚上做噩梦都从天上掉下来!我的地方被人摸了!你让我怎么忘我有些失控地低吼起来,你必须告诉我!我有权知道我现在面对的是什么人!
林薇沉默了几秒钟,终于深吸了一口气。
高俊。我姐夫叫高俊。她极快地说道,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他是宏远科技的技术总监,一个……非常聪明,非常谨慎,而且极其注重声誉的人。我姐姐的死,警方给出的结论对他最有利,不仅能拿到巨额保险金,还能彻底摆脱我姐姐。
你怀疑是他杀了你姐姐
不是怀疑,是确定!她的眼中再次迸发出那种偏执的光,但我没有证据!现场的痕迹被完美处理过了,甚至大楼的监控都‘恰好’在那段时间出现了故障。没有人相信我!所以我才找到你……
她顿了一下,看着我的眼睛:你画出的那个纹身,是唯一的,指向他的间接证据。那是他年轻时在国外纹的,知道的人极少。我姐姐生前无意中跟我提起过,说他锁骨下有个很奇怪的鸟形纹身,他很不喜欢,一直想洗掉……
我背脊发凉。所以,她找我,是为了验证她的猜测。而我画出的图案,证实了她的猜想。
那他现在知道我了知道我看到他了我感到喉咙发干。
很可能。林薇的脸色凝重起来,高俊心思缜密,手段很多。我私下调查他的事,可能被他察觉了。他或许猜到我不会罢休,会找其他途径……你工作室的事,很像是他的风格,伪装成意外或者普通案件,清除掉所有潜在的威胁。
她看了一眼手表,显得越发焦急:我不能在这里待太久。他可能也派人盯着我。你听着,陈默,离开这里。出去躲一阵子,换个地方住,不要再联系我。为了你好。
说完,她不等我回应,猛地推开消防通道的门,快步离去,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迅速远去。
我独自站在空旷的楼梯间,浑身冰冷。
高俊。宏远科技的技术总监。
一个聪明、谨慎、拥有完美不在场证明、能制造出自杀现场、并且已经开始清除威胁的凶手。
而我,一个微不足道的画手,因为五万块钱,成了他名单上的一个需要被清除的麻烦。
恐惧再次攫紧了我,但这一次,恐惧之中,莫名地滋生出一丝扭曲的好奇和……愤怒。
他闯入了我的空间,偷走了我的钱,威胁到了我的安全。他让我夜不能寐。
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五)
天台惊魂
我没有听林薇的话离开。一种混合着恐惧、愤怒和病态探索欲的情绪支配了我。
我开始利用一切手段搜集关于高俊的信息。网络、报纸、财经杂志……他是个公众人物,找到他的资料并不难。
高俊,三十五岁,宏远科技最年轻的技术总监,海归博士,青年才俊,行业领军人物。媒体报道里的他英俊、儒雅、事业有成、家庭美满——虽然妻子刚刚不幸离世。照片上的他穿着合体的西装,带着自信的微笑,眼神锐利而聪明,完全无法和我记忆中那个天台上的模糊黑影、那只粗暴的手、那压抑的喘息联系起来。
但越是完美,越是让人觉得可疑。
我像着了魔一样,每天除了必要的出门,就窝在工作室里研究这个人的一切。我甚至鬼使神差地坐地铁去了宏远科技所在园区,远远地站在马路对面,看着那栋气派的玻璃幕墙大楼。
我不知道我想干什么。报警我没有证据,反而会暴露自己。去找他当面对质那无异于自投罗网。
我只是无法控制地被吸引,像飞蛾扑向火焰。那段死亡的记忆和他的公众形象在我脑中不断交错、碰撞,让我寝食难安。我必须做点什么,来打破这种几乎让我发疯的僵局。
一天晚上,我灌了半瓶威士忌,试图麻痹紧绷的神经。酒精的作用下,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
我要再去一次现场。
那个天台。
林静坠亡的地方。
我知道这很危险。高俊或许还在监视我,那个地方肯定也被警方封锁了。但一种强烈的冲动驱使着我——也许到了那里,我能感受到更多被忽略的细节我的能力或许需要更直接的接触
酒精放大了我的勇气(或者说愚蠢),我抓起一件外套,戴上兜帽,摇摇晃晃地出了门。
雨已经停了,但夜晚的空气依然湿冷。我坐出租车来到那栋位于城市边缘的写字楼。这里不像市中心那样灯火通明,入夜后显得格外冷清。大楼因为之前的坠楼事件,似乎更加萧条,只有几个窗户亮着灯。
我绕到大楼侧面,找到一个相对隐蔽的货运入口。门锁着,但旁边有一个通风管道的外部检修梯,一直通到楼顶。
我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开始向上爬。
铁梯冰冷而湿滑,我的手心全是汗。酒精的作用在攀爬中逐渐消退,恐惧重新占据上风。每向上一步,我都觉得离那个恐怖的记忆更近一步。
终于,我爬到了顶楼,翻过最后一道矮栏,踏上了天台的水泥地。
空旷,死寂。
风立刻包围了我,比记忆中似乎小了一些,但依然带着呜咽声。空气中弥漫着雨水和灰尘的味道。天台很大,堆放着一些废弃的建材和设备,在黑暗中投下嶙峋诡异的影子。
我凭着记忆中的感觉,摸索着走向天台边缘。
就是这里。
冰冷的、锈红色的栏杆。我伸出手,触摸上去。
仿佛触电一般,那段记忆再次汹涌袭来!风声、恐惧感、那只手……比通过戒指感知时更加清晰,更加真切!我甚至能更清晰地感觉到那只手的力量和……大小似乎比高俊看起来要……精瘦一些
我猛地缩回手,心脏狂跳,冷汗涔涔。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观察周围。警方当时的封锁带还有些残片挂在栏杆上,在风里飘动。地面已经被打扫过,看不出任何痕迹。
我的目光扫过地面,忽然,角落里一个反光的东西吸引了我的注意。
那是一个小小的、银色的物件,半卡在一个排水沟的缝隙里。
我走过去,蹲下身,用手指把它抠了出来。
那是一枚袖扣。款式别致,金属材质,上面有一个小小的、凸起的Logo,像是某个奢侈品牌。它看起来价值不菲,而且很新,不像是被遗弃在这里很久的垃圾。
谁会把这么精致的袖扣掉在天台上维修工人警察还是……
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
难道那天晚上,除了林静和高俊,还有第三个人在场
或者……这枚袖扣,根本就是高俊的
我的心跳再次加速。我小心翼翼地将袖扣擦干净,放进外套口袋。这可能是证据,重要的证据。
就在我准备起身离开时,一阵轻微的、金属摩擦的声音突然从楼梯口的方向传来!
有人上来了!
我浑身汗毛倒竖,几乎是连滚爬爬地躲到一堆废弃的木板后面,屏住呼吸,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天台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一个黑影走了出来。
他穿着深色的衣服,身形高瘦,动作敏捷而安静。他手里似乎拿着一个小型的手电筒,光柱在天台上扫过,像是在寻找什么。
他在找那枚袖扣!
我死死地捂住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恐惧让我几乎窒息。
黑影慢慢地、仔细地搜索着地面,逐渐向我藏身的方向靠近。
手电光扫过我面前的木板缝隙。
完了!要被发现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的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嗡——!
声音在死寂的天台上显得格外刺耳!
黑影的动作瞬间停滞,手电光猛地转向我藏身的方向!
谁在那里!一个低沉而警惕的声音喝道。
(六)
致命追击
暴露了!
大脑一片空白,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猛地从木板后窜起来,不顾一切地冲向我来时的检修梯方向!
站住!身后的黑影厉声喝道,脚步声迅速追来。
我甚至不敢回头,疯了一样跑到天台边缘,手忙脚乱地翻过栏杆,抓住冰冷的铁梯,几乎是向下跳滑!
手掌被粗糙的铁锈划破,火辣辣地疼,但我完全顾不上!我只知道要逃!快逃!
头顶上方传来黑影冲到栏杆边的声音,但他似乎没有跟着爬下来。
我滑到地面,摔了一跤,又立刻爬起来,玩命地向远处有灯光的大街跑去!我不敢走大路,一头扎进旁边漆黑的小巷子里,七拐八绕,直到彻底听不到身后的任何动静,才背靠着湿冷的墙壁,瘫软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快要爆炸。
手机还在震动。我颤抖着掏出来,屏幕上闪烁着一个陌生的号码。
是谁偏偏在这个时候!
我惊魂未定地接通电话,压低的聲音带着剧烈的喘息:……喂!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一个我熟悉的女声,冰冷而急促:
陈默你是不是去了天台!
是林薇!
她怎么知道她怎么有这个号码
我刚收到消息,高俊的人可能要去那边清理最后的痕迹!你……她顿了一下,似乎听到了我这边不正常的喘息声,……你已经在了你遇到他们了!
刚……刚跑掉……我上气不接下气,声音还在发抖,一个人……在天台上……
你疯了!!林薇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情绪波动,几乎是吼出来的,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你差点就没命了!
我……我找到个东西……我靠着墙滑坐在地上,从口袋里摸出那枚袖扣,冰凉的金属触感让我稍微镇定了一点,一枚袖扣……可能……可能是证据……
袖扣林薇的声音猛地一凝,什么样的袖扣
银色的,有个……有个小logo,像是……像是字母B和P交错的样子……我借着远处路灯微弱的光,仔细看着袖扣上的细节。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久到我以为信号断了。
林小姐
……Bliss
&
Porter,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沙哑,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顶级男士奢侈品牌定制袖扣,一副的价格抵得上你一年收入……高俊最喜欢的牌子。
我的心猛地一沉。果然是他的!
但是……林薇的声音充满了困惑和动摇,不对……时间不对……
什么时间不对
我姐姐出事那天晚上……林薇艰难地说道,高俊在公司主持一个重要的跨国视频会议,从晚上八点一直到十一点半……有几十个人可以作证,会议记录完整。他根本没有离开过公司!他怎么可能在天台上掉落的袖扣!
我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如果高俊有确凿的不在场证明,那我在记忆里看到的是谁那个纹身又怎么解释这枚袖扣又是谁的
难道……我真的错了我的能力看到了扭曲的幻觉或者……林薇骗了我
你……你确定他的不在场证明是真的我的声音干涩无比。
我反复确认过无数次!无懈可击!林薇的声音也充满了混乱,所以我才……才一直找不到突破口……可是你的画……那纹身……
我们都陷入了沉默。电话里只有彼此粗重的呼吸声。
事情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诡异。
那个天台上的黑影,如果不是高俊,又会是谁他为什么会有和高俊一样的纹身这枚昂贵的袖扣又是谁的
……离开那里,陈默。良久,林薇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和凝重,立刻,马上回家。不,别回家!找个偏僻的旅馆住下,用现金,不要登记你的信息。等我电话。
为什么
如果高俊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那你看到的‘他’,可能根本不是高俊本人。而那个在天台上找你的人……她顿了一下,声音里透出寒意,很可能就是那个真正的‘凶手’。他已经看到你了。你现在的处境,比我想象的还要危险一万倍。
电话被挂断了。
我独自坐在黑暗肮脏的小巷里,握着那枚冰冷的袖扣和发烫的手机,浑身冰冷。
我不是接近了真相。
我是跌进了一个更深、更黑暗、更致命的谜团之中。
(七)
同谋之谜
我在一家不需要身份证的破旧小旅馆里躲了三天。
房间狭小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消毒水的混合气味。我不敢开灯,窗帘拉得死死的,整天坐在黑暗中,耳朵竖起着走廊外的每一点动静。
那枚袖扣就放在床头柜上,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光。
Bliss
&
Porter。高俊最喜欢的品牌,却出现在一个他不可能出现的凶案现场。
林薇的话在我脑中反复回响。如果高俊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那我看到的那个有纹身的人是谁
twins替身还是林薇从一开始就在误导我
无数种可能性在我脑子里打转,每一种都似乎说得通,每一种又都漏洞百出。我被困在迷雾里,找不到方向。
恐惧和焦虑折磨着我。带来的食物吃完了,我必须出去一趟。
傍晚时分,我戴上帽子和口罩,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像做贼一样溜出旅馆,去了几条街外的一家小型超市。
我快速买了一些面包、水和方便食品,低着头走向收银台。排队的时候,我的目光无意中扫过旁边货架上陈列的本地晚报。
头版下方的一则小新闻吸引了我的目光。
宏远科技高管坠楼案后续:警方称排除他杀,系意外失足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意外失足不是自杀结论变了
我立刻抓起一份报纸,快速阅读起来。
报道很简短,只是说经过进一步细致调查和技术复核,警方确认已故林静女士系在天台查看夜景时,因雨天栏杆湿滑,意外失足坠落,排除他杀及自杀可能。并对家属表示了慰问云云。
意外
怎么可能!我亲眼看到了那只手!感受到了那股推力!这怎么可能是意外!
但警方为什么会突然改口从自杀变成意外这背后发生了什么
结账后,我拿着报纸,心神不宁地往回走。一定是有什么新的证据出现了,迫使警方改变了结论。是高俊做的吗他能量这么大
就在我快要走到旅馆那条阴暗的巷口时,一辆黑色的轿车毫无征兆地在我身边停下,车速极快,又猛地刹住,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后车门打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身材高大的男人迅速下车,一左一右地夹住了我。
我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购物袋掉在地上,东西散落一地。
你们干什么!我挣扎着想要后退,但他们的手像铁钳一样抓住了我的胳膊,力量大得惊人。
陈先生,我们老板想请你过去聊聊。其中一个男人面无表情地说道,声音低沉而不容拒绝。
我不认识你们老板!放开我!我试图大喊,但其中一人立刻用手捂住了我的嘴,另一人则粗暴地将我往车里塞。
绝望的恐惧淹没了我。是髙俊的人!还是天台上的那个黑影他们找到我了!
就在我被强行塞进汽车后座,车门即将关上的瞬间,另一辆白色的SUV从街角猛地冲出来,一个急转弯,横着拦在了黑色轿车的前面!
刺耳的刹车声再次响起!
黑色轿车的司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措手不及,猛地按喇叭。
白色SUV的车门打开,一个身影跳下车。
是林薇!
她手里竟然拿着一个手机,开着录像功能,大声喝道:你们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绑架吗!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到!
抓住我的两个男人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还声称报了警。
趁着他们松懈的瞬间,我猛地挣脱开来,连滚爬爬地冲出轿车!
快上车!林薇对着我大喊,同时迅速后退,拉开SUV的后车门。
我什么都顾不上了,拼命跑向那辆白色的SUV,钻了进去。林薇几乎同时跳上驾驶座,猛地倒车,然后一个甩尾,绕过那辆黑色轿车,油门踩到底,车子像箭一样射了出去!
我从后窗看到那辆黑色轿车也启动想追,但正好一辆大货车驶过,挡住了它的去路。
系好安全带!林薇的声音前所未有的紧张,她紧握着方向盘,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车速快得吓人,在车流中疯狂地穿梭。
我手忙脚乱地拉过安全带扣上,心脏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浑身都在发抖。
直到后视镜里再也看不到那辆黑色轿车的影子,林薇才稍稍减缓了车速,但脸色依然苍白得可怕。
他……他们是谁我惊魂未定,声音嘶哑地问。
高俊养的人。林薇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专门替他处理‘麻烦’的。我一直在暗中盯着他们,发现他们在这附近徘徊,就知道不妙……幸好来得及时。
她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我:你看到今天的报纸了
我点点头,仍然心有余悸:警方改口了,说是意外。
哼,林薇冷笑一声,笑容里充满了讥讽和愤怒,意外好一个意外!这肯定是高俊运作的结果!意外比自杀更能彻底洗清他的嫌疑,保险金也能顺利拿到手!他果然手眼通天!
可是……可是那袖扣……那个纹身……我的脑子乱成一团浆糊。
所以,我们可能都搞错了一件事。林薇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她猛地打方向盘,将车开进了一条更偏僻的小路,高俊也许不是亲手动手的那个人。
什么意思
他可能有同谋。林薇缓缓说道,语气森冷,一个和他关系极其密切,甚至可能拥有类似纹身,或者能拿到他私人物品(比如袖扣)的同谋。他利用他的完美不在场证明,让这个同谋去下手。这样,即使事情败露,他也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同谋
这个猜想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脑中的迷雾!
对啊!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所有矛盾!高俊的不在场证明是真的,我看到的纹身和袖扣指向他也是真的!因为他虽然不是亲手执行者,但却是幕后主使!执行者是他绝对信任的人,甚至可能刻意模仿了他的一些特征(比如纹身)来混淆视听
那么,这个同谋会是谁
我们必须搞清楚那个同谋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