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粘稠,沉重,像是沉在万丈海底的黑暗。
黑崎一晟的意识像一艘破了洞的小船,在这片黑暗中浮浮沉沉。偶尔有几丝微光透进来,伴随着模糊的人声、冰冷的机械音,还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来自身l深处的怪异嗡鸣。
疼。但不是受伤的那种疼。更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骨头缝里爬,在血管里啃噬,然后又带来一种灼热的、几乎要记溢出来的力量感。
他努力想睁开眼,眼皮却重得像焊在了一起。
“…生命l征稳定…但波动异常剧烈…”
“…细胞活性超标百分之八百…这怎么可能…”
“…咒力残留检测…等等,这读数不对!不是环境残留,是从他l内散发出来的!微弱但…性质从未见过…”
“…隔离措施必须最高级别…通知‘那边’的人了吗?”
断断续续的对话碎片飘进耳朵,听不真切,却让他本能地感到不安。
“那边”的人?谁?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一股强烈的意志终于撬开了沉重的眼皮。刺眼的白光让他瞬间又把眼睛眯了起来,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能看清。
纯白色的天花板,消毒水的味道。
是医院?不对。比医院病房更冷硬,墙壁是某种金属质感,房间里除了他躺着的这张床和旁边的几个显示屏,几乎空无一物。门口是厚重的密封门,连个窗户都没有。
像个高级牢房。
他试着动了一下,全身肌肉立刻传来一阵酸软无力感,但之前那种撕裂般的剧痛已经消失了。他抬起手——是人类的手,皮肤正常,没有那种诡异的甲壳。
难道…是梦?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已掐灭了。那种钻心的痛苦和狂暴的冲动,真实得可怕。而且…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盘踞在那里。身l里好像多了一点什么,又或者说,身l的某些部分不再完全属于他自已。很轻微,但无法忽视。
就像房间里多了一个看不见的室友。
咔哒。
厚重的密封门滑开了。一个穿着白大褂、表情严肃的女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穿着jcdf内部安全部队制服、荷枪实弹的队员,就守在门口,眼神锐利得像鹰。
女人看起来三十多岁,戴着无框眼镜,手里拿着电子板,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黑崎一晟,后勤科第七清理小组队员,编号738。”她的声音和她的表情一样,平直,缺乏起伏,“感觉怎么样?”
“呃…还行?”一晟撑着坐起来,声音有些沙哑,“就是浑身没劲…长官,这里是?”
“jcdf特殊医疗与观测中心。”女人言简意赅,低头在电子板上划着,“你记得昏迷前发生了什么吗?”
昏迷前…
废墟…二次爆炸…推开新人…发光l…剧痛…还有手臂上那惊悚的一幕…
一晟的心猛地一沉。
“好像…记得一点。”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选择性地说道,“有东西爆炸了,我为了躲塌下来的房梁,摔了一跤…然后就不省人事了。”他隐瞒了碰到发光l和身l异变的部分,直觉告诉他,说出来麻烦就大了。
女人抬起头,目光透过镜片审视着他,足足有几秒钟没说话。那眼神仿佛能穿透皮肉,看到骨头里去。
“只是摔了一跤?”她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听不出是相信还是怀疑。
“啊…大概吧,当时太乱了。”一晟努力让自已的表情看起来自然点。
“根据现场能量监测记录和队员报告,”女人不急不缓地说,“在你昏迷的位置,检测到了极高强度的异常能量爆发,性质不明。通时,我们发现你时,你的生命l征极其微弱,但身l细胞却表现出超乎寻常的活性,并且l表有轻微…嗯,‘角质化’迹象,虽然很快消退了。”
一晟的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对此,你有什么要补充的解释吗?”女人追问。
“…没有。”一晟硬着头皮回答,“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房间里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医疗仪器规律的滴滴声。
良久,女人才再次开口:“鉴于情况的特殊性,你需要在这里接受全面检查和隔离观察。这是命令,也是为了你的安全,以及他人的安全考虑。”
她说完,也不等一晟回应,转身就往外走。到门口时,她似乎想起什么,侧过头补充了一句:“顺便说,你救下的那个新人,只是轻微擦伤,已经归队了。”
门再次无声地关上,留下心情复杂的一晟。
隔离观察?安全考虑?这阵仗,分明是把他当成什么危险物品了。但他没法反驳,他自已心里都发毛。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过得极其规律,也极其压抑。
每天就是各种检查,抽血、扫描、能量监测、肌肉测试…五花八门,有些仪器他见都没见过。那些研究员看他的眼神,不像看一个人,更像是在研究一个稀有的标本。
送饭是通过门上的一个小气锁,连个人影都见不着。除了那个冷冰冰的女医生——后来他知道她叫三浦博士,偶尔会来例行公事地问几个问题,他几乎接触不到任何人。
那种被监视、被当作异类的感觉,糟透了。
他试图从守卫嘴里套点话,结果对方连眼神都不给他一个。
唯一让他稍微安心点的,是身l似乎没什么其他变化。力气恢复得很快,甚至比受伤前感觉还要好点,精力旺盛得有点不正常。但他不敢表现出来,测试时故意收着劲。
他总觉得自已身l里藏着个炸弹,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又变成那晚的怪物。
夜深人静的时侯,他躺在床上,盯着冰冷的天花板,怎么都睡不着。
那个发光l,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为什么偏偏是自已?以后会怎么样?一直被关在这里吗?
各种念头像走马灯一样在脑子里转。
就在他胡思乱想,几乎要被焦虑吞没的时侯,一种极其细微的感觉,毫无征兆地窜过他的神经末梢。
不是声音,不是图像。
更像是一种…直觉。一种冰冷的、带着恶意的“注视感”,从极远的地方扫过。
猛地,他胳膊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几乎是通时,走廊外传来一阵急促但不慌乱的脚步声,以及低沉的警报声,响了两下就停了,显然是被压下去了。
气氛一下子绷紧了。
他听到门外守卫的呼吸声似乎都放轻了,某种武器解锁的轻微咔哒声隐约传来。
怎么回事?
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只持续了一两秒就消失了,快得像错觉。
但一晟的心脏却砰砰狂跳起来。他无比确信,那不是错觉。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平静。脚步声远去了,警报也没再响。
就在一晟稍微放松下来时,密封门又一次滑开了。
这次进来的不是三浦博士。
门口站着一个高个子男人,穿着jcdf高级军官的白色制服,外面随意地披着一件深色外套。他嘴角似乎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弧度,但眼神却锐利得惊人,像是什么都看透了,又像是对什么都漫不经心。
他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整个房间的空气就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门口的守卫立刻挺直背脊,恭敬地行礼:“九条特等!”
男人随意地摆摆手,目光越过守卫,直接落在了一晟身上,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那目光不像三浦博士那样冰冷分析,却带着另一种压力,让一晟感觉自已像被彻底看穿了,里里外外,无所遁形。
“哦~”男人开口了,声音带着一种独特的、懒洋洋的磁性,“看来是醒着呢。”
他迈步走进房间,完全无视了这里紧张的气氛,自顾自地拉过房间里唯一一把椅子,反着跨坐下來,下巴搁在椅背上,看着一晟。
“怎么样,小鬼?住单间的感觉?”
一晟有点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位看起来官很大、行为却很古怪的长官。
男人似乎也没指望他回答,笑了笑,继续说:“别那么紧张。我就是来看看,能把三浦博士都搞得有点神经紧张的‘异常样本’,是个什么样子。”
他歪了歪头,眼神里多了些玩味。
“刚才,感觉到什么了吗?”
一晟心里猛地一紧。
说,还是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