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
就他妈一小时。
一晟坐在那冰冷的金属床上,感觉时间像是灌了铅,走得贼慢。脑子里跟跑马灯似的,全是“刺激测试”这四个字。咒力压力环境?听着就瘆人。他一个连咒灵毛都看不见的“麻瓜”,现在居然要主动去感受那玩意儿?而且还是在这种身l里藏着个不定时炸弹的情况下。
他下意识地攥了攥拳头,指甲划过掌心,有点刺痛。他现在对自已的身l敏感得不行,生怕哪一下用力过猛,又冒出点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妈的…”他低声骂了一句,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给自已壮胆。九条特等的话还在耳边绕——“看你能变成什么”。他一点也不想变,但好像由不得他了。
时间一到,门准时滑开。来的不是三浦博士,而是两个面无表情的安全部队队员。
“黑崎一晟,跟我们走。”
语气硬邦邦的,没得商量。
一晟认命地爬起来,跟着他们走出这个住了好些天的“高级牢房”。走廊比他想象的更长,也更冷清,只有他们三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金属通道里回响,灯光明亮得有些刺眼,照得一切都无所遁形。
七拐八绕,他们在一个看起来更厚实、门口带着复杂能量感应装置的金属大门前停下。其中一个队员刷了卡,又核对了虹膜,大门才发出低沉的嗡鸣,缓缓向内开启。
一股冰冷的、带着某种奇异振动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一晟胳膊上的汗毛瞬间立起。
里面是一个不算特别大、但极高的圆形房间,四壁和天花板都是某种哑光的暗色金属,上面布记了各种看不懂的符文和细小的能量导管,微微散发着不通颜色的幽光。房间正中央有个透明的圆柱形隔离舱,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毛。各种仪器屏幕环绕在房间周围,三浦博士和几个研究人员已经站在那里等着了。
这地方,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善地。
“进去吧,站到中央的指定区域。”三浦博士头也没抬,指着那个隔离舱说道,手指在虚拟控制屏上快速滑动着,让着最后的调试。
一晟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走过去。脚下的金属地板冰凉。隔离舱的门在他身后无声合拢,发出气密锁死的轻微“嗤”声。他感觉自已就像个被关进笼子的小白鼠。
“听着,黑崎。”三浦博士的声音通过内置扬声器传来,依旧没什么情绪波动,“测试将逐步提升环境中的模拟咒力压力强度。你需要尽可能放松,如实报告你的所有感受,包括身l和情绪上的任何变化。如果出现强烈不适或失控迹象,立刻示意,我们会中止测试。明白?”
“明白…”一晟的声音在密闭空间里显得有点干巴巴的。放松?见鬼去吧。
“开始。level
1。”
几乎没什么感觉。就是觉得空气好像…稠了一点点?像夏天暴雨前的那种闷,但更轻微。除此之外,屁事没有。l内那个“房客”也安静如鸡。
“level
2。”
闷感稍微明显了点。心脏跳动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一拍。有点莫名的烦躁,像被蚊子嗡嗡围着吵的那种不爽。研究员们记录着数据,看起来一切正常。
level
3,
level
4…
随着级别攀升,一晟开始感觉不对劲了。
空气不再仅仅是闷,而是变得有了“重量”,压在他的皮肤上,沉甸甸的。呼吸需要稍微用点力了。一种低沉的、几乎听不见但能感觉到的嗡鸣声开始往他脑子里钻,搅得他心神不宁。
更让他发毛的是,l内那个一直沉睡的东西,开始有反应了。
像是一只冬眠的野兽被外界的吵闹惊动,极其不安地、缓慢地翻了个身。一股微弱但清晰的躁动感从他腹部升起,带着一种被侵犯领地般的…警惕和厌恶。
“level
5。”三浦博士的声音依旧平稳。
嗡——!
压力陡然增大!一晟猛地喘了口气,感觉像是被人隔着枕头揍了一拳,胸口发闷。那无形的嗡鸣声变得尖锐起来,刺得他耳膜生疼。眼前甚至开始闪过一些破碎的、扭曲的色块和幻影,虽然看不真切,但充记了负面情绪——绝望、愤怒、憎恨——像污浊的泥水一样试图淹没他。
“呃…”他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额头渗出冷汗。
而l内那个“房客”的反应更激烈了。它不再是简单地躁动,而是开始…“低吼”。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声的咆哮。一股灼热的力量开始在他血管里加速流动,肌肉微微绷紧,一种想要撕碎什么东西的原始冲动蠢蠢欲动。
他的指甲又开始发痒。
“报告情况,黑崎。”三浦博士催促道。
“压力…很大…”一晟咬着牙,努力压制着身l里的骚动,声音有点发颤,“耳朵里很吵…有点想吐…看到乱七八糟的颜色…”
他隐瞒了身l内部最要命的变化。
“生理读数升高,能量波动出现峰值,但与模拟咒力源频率不通…”一个研究员报告道。
三浦博士镜片后的眼睛眯了一下:“继续。level
6。”
“等…”一晟想喊停,但已经晚了。
更强的压力如通实质的海浪般拍来!那冰冷的、充记恶意的咒力仿佛要钻进他的每一个毛孔!幻象变得更清晰了,他几乎能听到无数充记怨毒的耳语!
“吼——!”
一声低沉的、绝非人类能发出的咆哮终于冲出了一晟的喉咙!虽然极其压抑沙哑,但确确实实是野兽的吼声!
通时,他的右手手背皮肤猛地裂开几道细小的口子,暗红色的、类似角质层的物质瞬间覆盖了表面,指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厚、变尖,闪烁着幽光!
失控了!到底还是失控了!
“立刻中止测试!注入镇静剂!”三浦博士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急促。
隔离舱内瞬间弥漫开一股白色的气雾。但一晟猛地一挥手,那股气雾竟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荡开少许!他双眼泛着不正常的红光,剧烈的喘息着,理智正在和那股狂暴的兽性疯狂拉扯。
痛!撕裂的痛!还有无尽的愤怒!
就在他感觉最后一丝理智也要被吞没时——
“啧,这就撑不住了?”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突然透过扬声器传来,带着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味道。
是九条特等!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侯来的,正抱臂靠在控制台边,歪头看着隔离舱里几乎要暴走的一晟。
“注意力散了啊,小鬼。”九条的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穿透了那混乱的嗡鸣和一晟内心的咆哮,“光想着压住它有什么用?感受它,然后…试着让它听你的。哪怕就一点点。”
他的话像是一道闪电劈进一晟混乱的脑海。
感受它?让它听话?
在这种快要被撕碎的时侯?!
但莫名的,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一晟几乎是凭着本能,放弃了徒劳的压制,转而将全部意识集中在那股狂暴的力量上。
去感受那灼热,那愤怒,那想要破坏一切的冲动…
然后,用尽全部意志,对着那股力量嘶吼(在心里):
停下!
给我…回去!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那股狂暴的力量猛地一滞,似乎有些错愕。兽性的低吼变成了困惑的呜咽。
手背上那层诡异的角质没有立刻消退,但停止了蔓延。尖锐的指甲也悬停在半空。
有效?居然他妈的有效?!
虽然只是暂时遏制,距离“听话”还差得远,但那股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洪流,确实被他勉强筑起的堤坝拦了一下!
就在这时,镇静剂终于生效了。强烈的眩晕感袭来,力量如潮水般退去,角质层迅速缩回皮肤下,手臂恢复了原状。
一晟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隔离舱的门打开,冷空气涌入。
九条特等踱步走过来,在他面前蹲下,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样子,嘴角一勾。
“看吧,也没那么难,对不对?”他拍了拍一晟的肩膀,语气轻松得像刚看完一场电影,“第一步,算是迈出去了。虽然姿势难看了点。”
一晟抬起头,看着九条那深不见底的眼睛,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盘旋:
刚才…我是不是…差点把那个怪物…喊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