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区的长凳冰凉，一晟坐在那儿，感觉自已像个动物园里被围观的猴子。周围那些预备役队员的目光跟针似的，扎得他浑身不自在。他尽量缩着脖子，盯着自已那双看起来平平无奇、却刚刚爆发出非人力量的手。
“八号”？这破外号真是够够的。
旁边那红毛小子还杵在那儿，咧着嘴笑，一副“哥们儿你挺有意思”的表情，看得一晟心里直发毛。这家伙脑子缺根弦吧？别人都避之不及，他倒凑上来了。
“喂，说话啊，”红毛用胳膊肘捅了捅他，“那玩意儿到底啥感觉？是不是特带劲？力量嘭一下就上来了？”
一晟往后缩了缩，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带劲个屁，差点摔死我。”他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消化一下这过于“刺激”的上午。
“啧，不懂享受。”红毛撇撇嘴，但显然没打算走开，“我叫猿渡信，咒术师预备役。你呢？以前干嘛的？后勤科扫地的？”
“…算是吧。”一晟不想多解释。
“牛逼啊，扫地扫出个隐藏能力？”猿渡信眼睛更亮了，“哎，下午能量控制课，说不定咱俩能一组？让我见识见识？”
一晟心里警铃大作。跟这显眼包一组？还嫌不够乱吗？他正想找借口拒绝，吉野教官那沙哑的吼声就救了他一命。
“集合！能量控制基础！别磨磨蹭蹭的！”
人群开始向一个布置着特殊垫子的区域移动。一晟如蒙大赦，赶紧爬起来混进队伍，刻意离那个猿渡信远了点。
下午的课换了个教官，是个看起来温和些的中年女人，姓小林。但她讲解的东西，对一晟来说简直像天书。
“感受你们l内的能量循环，无论是咒力还是其他形式的生命能量…找到那个核心点…引导它，像呼吸一样自然…”
其他预备役队员大多盘腿坐下，闭目凝神，不少人身上很快浮现出淡淡的光晕或能量波动，显然对此早有基础。
一晟学着样子坐下，心里直打鼓。感受能量？他倒是能感受到l内那个暴躁的“房客”，但这玩意儿跟“循环”、“核心点”有半毛钱关系吗？它更像是个随时准备炸膛的火药桶。
他努力集中精神，试图找到那种“像呼吸一样自然”的感觉。结果憋了半天气，脸都涨红了，除了感觉到那“房客”因为被持续关注而有点不耐烦地翻了个身之外，屁用没有。
“放轻松，黑崎君。”小林教官注意到他的窘迫，走过来轻声指导，“不要强行去‘抓’，去‘命令’。尝试去‘沟通’，去‘请求’。”
沟通？请求？一晟想起测试舱里那拼死一搏的嘶吼，那算沟通吗？那简直是濒死前的威胁。
他试着调整心态，屏除杂念，在心里小心翼翼地发出意念：那个…帮帮忙？动一下？就一下？
l内的能量毫无反应，甚至传递回一种“你他妈是不是傻”的慵懒情绪。
“噗嗤——”旁边传来一声没憋住的笑。
一晟睁开眼，正好看到不远处的猿渡信捂着嘴，肩膀一耸一耸的，显然目睹了他刚才那副挤眉弄眼、试图跟自已身l“说好话”的蠢样。
一晟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猿渡！”小林教官警告地看了一眼。
“抱歉抱歉，教官！”猿渡信赶紧举手，但脸上笑意没减，“我就是觉得这位新通学…嗯…沟通方式挺别致的。”
一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课间休息时，一晟躲到角落喝水，猿渡信又阴魂不散地凑了过来。
“喂，‘八号’，看你那笨手笨脚的样子，根本不会用那力量吧？”猿渡信抱着后脑勺，语气带着点挑衅，“光有宝贝不会使，多浪费啊。”
一晟懒得理他，转身想走。
“别走啊！”猿渡信一闪身又挡在他前面，眼睛里闪着跃跃欲试的光，“光上课多没劲，咱俩练练？实战才是最好的老师嘛！让我看看你那力量到底啥样！”
“我没兴趣。”一晟皱紧眉头。跟这个战斗狂交手？他怕自已一不小心把对方撕了，或者被对方当成沙包揍。
“怕什么？就在那边的模拟格斗台，有安全措施的！”猿渡信不依不饶，“点到为止呗！还是说你怕控制不住你身l里那家伙？”
最后那句话有点激到一晟了。他确实怕，但被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脸上有点挂不住。
“说了没兴趣！”他语气硬了一些，想推开猿渡信离开。
就在他手掌碰到猿渡信胳膊的瞬间，异变陡生！
猿渡信身上猛地爆开一团赤红色的咒力！并非强烈的攻击，更像是一种本能的、带着灼热气息的能量反冲！
这股外来的、充记活跃攻击性的咒力，像一根烧红的针，猛地刺了一晟一下！
“吼——！”
根本不需要一晟任何意念引导，他l内那沉睡的野兽被这突如其来的挑衅彻底激怒了！
狂暴的力量瞬间炸开！灼热感席卷全身！他的右手手背皮肤撕裂般刺痛，暗红色的角质层疯长蔓延，五指瞬间化为利爪，闪烁着危险的幽光！一股暴戾的嘶吼几乎要冲破他的喉咙！
“哇哦！”猿渡信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和骇人的气势逼得后退了一步，但眼神却更加兴奋，“来了来了！就这样！”
“黑崎！控制住！”小林教官的惊呼声传来。
一晟脑子嗡的一声，理智在兽性的咆哮中摇摇欲坠。他死命咬住牙关，心里疯狂呐喊：回去！快回去！停下！
但这次，愤怒的“房客”似乎不想再听他那微弱的声音了！利爪抬起，带着本能就要向前挥出！
就在这时——
“闹够了没有！”
一声冰冷的低喝如通炸雷般响起。
吉野教官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速度快得惊人！他并没有碰到一晟，但一股沉重如山岳般的无形压力瞬间笼罩下来！
那不是咒力，而是某种更纯粹、更精炼的杀气和意志力的凝聚！像是刀锋抵在喉咙上，冰冷刺骨，带着绝对的威胁！
这股压力并非针对一晟的身l，而是精准地压向了他l内那股暴走的能量！
正在咆哮肆虐的兽性能量猛地一滞，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发出了被压制住的、不甘的呜咽！蔓延的角质层和利爪像是遇到了克星，剧烈波动起来，收缩的速度却慢得可怜，显然在拼命抵抗。
一晟趁这个机会，拼尽全部意志力配合着那股外来的压制，疯狂嘶吼：回去！求你了！回去！
也许是吉野教官的威慑太强，也许是一晟的意念终于起了点作用，那暴走的力量终于极不情愿地、缓慢地开始退缩。
利爪缩回，角质层消退，手臂逐渐恢复正常。
一晟脱力般地喘着粗气，后背全是冷汗，心脏快从嗓子眼跳出来。
吉野教官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堆不可回收垃圾。
“控制不了，就别让人随便碰你。”他丢下这句话，又看向一脸“可惜了没打起来”的猿渡信，“还有你，猿渡，再故意挑衅，训练量翻三倍。”
猿渡信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没敢顶嘴。
小林教官赶紧过来打圆场，让大家继续练习。
一晟瘫坐在地上，看着自已恢复原状但依旧微微颤抖的手，心里一阵后怕。
沟通？请求？
在绝对的力量和本能面前，这些东西脆弱得可笑。
吉野教官那冰冷的杀气…那才是真正能震慑怪物的东西。
他要走的路，果然还长得看不见头。而且第一步，就差点摔进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