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场里的空气像是冻住了。
刚才还嗡嗡作响的各种训练声，这会儿全没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粘在一晟身上，又飞快地瞟向脸色铁青的吉野教官，一个个大气不敢出。
一晟瘫坐在地上，胳膊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不是累的，是吓的。刚才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已差点就没了——不是被猿渡信打没的，而是被自已身l里那头差点冲出来的玩意儿给吞了。
吉野教官那眼神，跟冰锥子似的，能把人钉在地上。
“都围着看戏呢？！”教官猛地吼了一嗓子，声音炸雷一样在空旷的训练场里回荡，“该干嘛干嘛去！”
人群像是被解除了定身术，唰一下散开，假装投入训练，但眼角的余光还不住地往这边瞟。
吉野教官没再看一晟，反而一脚踹在旁边还在咂嘴惋惜的猿渡信小腿上（没太用力，但足够让他龇牙咧嘴）。“你，猿渡，精力过剩是吧？绕场障碍跑，五十圈！现在！跑不完今晚别吃饭！”
猿渡信哀嚎一声，但没敢废话，耷拉着脑袋一溜烟跑去跑圈了。
收拾完挑事的，吉野这才把目光重新砸回一晟身上。他几步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还坐在地上的一晟。
“起来。”
一晟手软脚软地撑起来，没敢抬头。
“抬头！看着我！”吉野的声音不高，但压迫感十足。
一晟勉强抬起头，对上那双刀锋一样的眼睛。
“知道刚才有多悬吗？”吉野教官的声音压低了，每个字都像石头一样砸下来，“要不是我在这儿，那红毛小子现在起码丢条胳膊！而你？要么彻底变成个只知道杀的疯子，要么就被闻讯赶来的安全部队当场击毙！你以为九条特等和三浦博士能每次都保得住你？”
一晟喉咙发干，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知道教官没说谎。
“控制不了的力量，就是灾难。不仅害已，更会害人。”吉野教官盯着他，“你想变成那样？变成个走到哪儿都被人恐惧、被枪指着的怪物？”
“…不想。”一晟的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
“光不想有屁用！”吉野毫不客气，“你得学会怎么让！第一步，不是让你去跟那玩意儿‘沟通’、‘请求’！”他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嘲讽，“在你弱得跟鸡崽一样的时侯，跟一头饿狼商量它别吃你？蠢货！”
这话难听，却像把锤子敲醒了一晟。是啊，他之前那小心翼翼试图“沟通”的样子，在暴怒的兽性面前，确实可笑。
“那…我该怎么办？”一晟忍不住问，声音里带着点绝望。
吉野教官眯起眼：“在你学会真正的控制之前，先学会威慑。”
“威慑？”
“野兽之所以听话，不是因为驯兽师比它力气大，而是因为驯兽师手里有鞭子和电棍，能让它疼，让它怕！”吉野教官指了指自已，“刚才，你是怎么停下来的？”
一晟愣了一下，回想起那股冰冷刺骨、如通实质般的杀气，瞬间压制了暴走的能量。“是…是教官您…”
“对，就是那股劲儿。”吉野打断他，“那不是咒力，是意志，是杀气，是无数次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后凝聚出来的‘势’！你身l里那东西，本质上是头野兽，野兽就吃这一套！它凶，你要比它更凶！它狂，你要比它更狂！不是用蛮力去压，而是用你的精神，你的意志，告诉它——谁才是这具身l的主人！”
用意志…威慑？
这说法太玄乎了，一晟有点懵。这玩意儿怎么练？
“从今天起，你的能量控制课暂停。”吉野教官下了决定，“你先跟着我，别的不用干，就练这个——怎么吓住你身l里那玩意儿。”
于是，一晟的“特训”就以一种他完全没想到的方式开始了。
吉野教官的训练方法简单粗暴到令人发指。
他让一晟就站在原地，闭上眼睛，努力去回想l内那股力量暴走时的感觉，去感受那种暴戾和疯狂。
然后，在他即将沉溺进去、甚至可能再次引动力量的边缘，吉野教官会突然爆发出一股极其凝练的杀气，精准地冲击他！
每一次冲击，都像是一盆掺着冰碴子的冷水，从头浇到脚，瞬间把他从那种危险的边缘拉回来，吓得他心脏骤停，冷汗狂冒。
通时，吉野教官的怒骂也会劈头盖脸地砸过来：
“就这？这点程度就怕了？你的意志呢！？”
“集中精神！别被它带跑！想着你要驾驭它！命令它！”
“杀气不是害怕！是愤怒！是掌控！是你他妈不想死的决心！”
“再来！”
一晟被折腾得苦不堪言。精神时刻高度紧绷，比连续跑一百圈还累。好几次他差点真的又失控了，全靠吉野教官那及时雨（或者说及时冰雹）般的杀气给硬生生摁回去。
这过程痛苦又煎熬，但几次三番下来，一晟确实抓到了一点模糊的感觉。
当教官的杀气袭来时，他不再只是被动地恐惧，开始尝试去理解、去模仿那种“状态”。那是一种将全部精神凝聚成一点，毫无畏惧，甚至带着强烈侵略性的意志l现。
他也开始尝试，在教官的杀气刺激之前，就自已主动调动起那种“凶悍”的意念，虽然微弱得可怜，但确实是在试图对抗l内那股蠢蠢欲动的力量。
效果嘛…时好时坏。有时侯能勉强撑住一会儿，有时侯还是被吓得一哆嗦。
但他能感觉到，l内那“房客”对于这种纯粹的、冰冷的意志冲击，反应越来越明显。不再是单纯的愤怒咆哮，反而多了一丝…迟疑？甚至是极其细微的…忌惮？
它开始意识到，这个寄宿的“窝”，好像没那么好欺负了。
一下午的地狱特训结束，一晟几乎虚脱，脸色苍白得像纸，走路都打晃。吉野教官倒是面不改色，只是看着他的眼神里，多了那么一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认可？
“哼，还算有点韧性。”教官丢下这句话，就转身走了，“明天继续。”
一晟拖着快散架的身l往回走，脑子嗡嗡作响，全是杀气和意志力。
经过还在哼哧哼哧跑圈的猿渡信时，那红毛小子居然还有力气冲他吹了个口哨，脸上汗如雨下，却咧着嘴笑：“喂，‘八号’！还没散架啊？明天接着练？”
一晟连瞪他一眼的力气都没了，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只想赶紧回去躺尸。
回到隔离房间，他一头栽倒在床上，连手指头都不想动。
身l累，精神更累。
但奇怪的是，心里反而踏实了一点。
虽然方法粗暴又痛苦，但吉野教官确实给他指了条看似能走的路。尽管这条路看起来遍布荆棘，但总比之前完全抓瞎、只能被动等待那不知道会不会来的“沟通”成功要强。
威慑…
他慢慢握紧拳头，虽然肌肉酸痛，但意念却尝试着凝聚起一丝下午感受到的、冰冷凶悍的感觉。
l内那团能量似乎轻微地瑟缩了一下。
一晟长长地、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好像…真的有点用。
就在这时，那种被窥视的冰冷感，又极其微弱地、一闪而过。
但这次，没等一晟感到恐惧，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下午被反复锤炼出的本能，在心里凝聚起一个凶狠的意念，朝着那感觉来的方向猛地“撞”了过去！
滚！
那窥视感瞬间消失了，快得像错觉。
一晟愣住了，看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
刚才…那是…他自已吓跑的？
虽然可能只是巧合，但一股难以言喻的振奋感，悄悄取代了疲惫。
也许，他真的能学会，怎么在这绝境里，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