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涌动
琅霄宗的山门外庭，晨雾还未尽散。台阶石纹隐约里，沈墨站在檐下，手指无声紧扣衣袖。
曲芷兰朝他凑近一分，轻声询问，“你真要查那件事？怕不是要惊着整个家族。”
沈墨看向她，眸色幽深如夜。“不查，往后便没得安宁。”言罢，目光掠过院中人来人往的族人，心头却是一片冷静的算计。昨夜族试，旁支弟子的举动耿耿于怀；而今日宗门招新，家族暗流未平，线索逐渐汇聚成一条隐秘的暗线。他记得当年家族覆灭前的蛛丝马迹，如今再起疑云，不敢有丝毫疏漏。
曲芷兰嘴角翘起些许，看似漫不经心，却伸手在沈墨掌心递来一枚黄铜小符。“这是刚炼成的阵眼，能隔绝窥视五息。真要查，晚间去东廊库房后侧，那边守卫已换了生手。”她语调带笑，眸光里含着一丝狡黠，“小心些，别叫人看破行踪。”
沈墨握符，沉声应道：“你在宗门外院，也莫轻举妄动。他们不易察觉你，但家族里藏得深的人，不会只盯着我。”说罢，他将铜符滑进衣袖，身形一转已隐入侧院人群。
宗门招新未散，江皎月刚从试炼场出来。白衣拂尘，眉眼生辉，却在瞥见沈墨归来的一瞬微不可察地一顿。
“你今日来的晚，”她一句话不紧不慢，“昨夜族试，有人在议你。旁支那边，盯得近乎咬牙切齿了。”
沈墨扫了她一眼，淡声回应：“旁支问题，迟早要查清。”语气里带着上辈子的冷谨，却又在江皎月的目光下多了一份少年未褪尽的柔意。
江皎月低头，定定看着掌心，“宗门里的人也不安分。你若真想查什么，别只顾家族，宗门这边最好一并防着。”
他未答，只是目光一凝，对江皎月悄声道，“到时借你一用。”那一刻，两人默契流转，往日青梅竹马的情谊悄然生根，与沉重的宗门家族冲突并行在暗流涌动里。
午后，琅霄宗后山静谧，风从幽林间穿过，卷起少年衣角。
沈墨独自一人潜至东廊库房后侧。曲芷兰所言不虚，守卫果真疏忽间隙。阵眼符的灵力微光铺展，将周遭一切杂音屏蔽。库房墙边，一处堆着杂物的旧井盖。沈墨利落翻开柱侧灰尘，露出一道半封的暗格。
他探手入内，指尖拂过盒罐与封印，最终在一册旧账本下翻出一枚血色符箓。符箓之上，夹杂着家族旁支特有的暗纹。
这一刻，前世残留的细碎记忆在脑海猛地闪现。沈墨心头一紧，连呼吸都带上一丝凉意。符箓是种古老联络信物，沈家本宗与旁支勾结异族，冤仇结局的前兆正是因它而起。
耳畔忽然一阵轻响，沈墨猛然收手，只见曲芷兰已转至背后，小脸俏皮却流露担忧。“你真找到什么了？”她微微皱眉，眼神与刚才大不一样，仿佛对沈墨有更多的信任与依赖。
沈墨把符箓递过她看：“见过这种东西吗？”
曲芷兰细细端详，低声道：“这是蛮荒部落的血契符，一般修士难得见。若有人暗通蛮族，必是大事。”
两人对视片刻，将符箓盖回原处。沈墨压低声音道：“库房若常有人查验，也必定有人知晓家族的暗线。此事不可轻举妄动，先留证据，明日再议。”
曲芷兰轻轻咬唇，颔首，“我这里能布微型隐阵。你若信我，就带我入局。”
沈墨点头，心底隐隐升起一丝决意。他前世因疏于防备，最终记盘皆输，今生不再容忍。曲芷兰虽身为旁支，却聪慧狡黠，正是暗探的良助。
夜色渐浓，琅霄宗外院燃起长明灯火，沈墨与曲芷兰潜入家族议事堂侧翼。廊道幽深，脚步声淹没在檐下风声里。
曲芷兰先行小步探路，在某处砖缝下滑入一枚小阵旗。灵力微动，淡淡的阵法弧光将一切气息掩藏。他跟上曲芷兰，身形端稳，两人像两抹夜色中最不起眼的影子，沉默却坚定。
议事堂内，沈家数位族老低声议事。几人的声音断续传来，其中一人低声道，“血契符已下，旁支那边莫再拖延，明日清晨便与蛮族暗会。”
另一人沉声问道，“沈墨那边可有动静？他今年宗门招新异于往年，多有阻挠。”
堂内片刻沉静，继而有人道：“他不过小儿心思，真有本事也翻不起风浪。但明日之后，旁支若能借蛮族外力，沈家根基倒有四分难保。”
沈墨与曲芷兰在暗处屏息。曲芷兰眸光灼灼，低声传音：“你家族确是有叛徒。”
沈墨眉峰一动，目光已然不再柔和，只剩坚决与冷意。他握紧衣袖，心头思绪如涌。此刻暗流下，他无意暴露，只在曲芷兰耳中冷冷道：“此事关乎家族生死，你我结盟，谁背信就是死人。”
曲芷兰神色一敛，不再玩笑。两人对视，彼此间的信任在此刻悄然夯实。
忽而一道沉稳脚步从远处传来。沈墨心头警铃大作，忙牵起曲芷兰退至柱后。视线尽头处，沈怀远的身影在月色下出现，神情凝重，眸光深不可测。他环视四周，仿佛已察觉暗处气息。沈墨屏息未动，曲芷兰掌心微颤，却未露声色。
沈怀远在议事堂前稍立，随即低声告诫旁支族人，“明日之事，不得有半分差池。沈家兴亡，全在今日一线。”
待众人散去，夜风里只留月光浅浅。沈墨松开曲芷兰，轻声道：“明日天明前，我先探蛮族通道。你布阵掩护，若事发，宗门里江皎月可凭。”
曲芷兰点头，目光里带着隐约的意气风发。“好，我信你。”
两人避开更深夜色，各自散去，只剩风声在旧井与空廊间回旋。
远处议事堂的灯火渐灭，沈墨立于檐角，眼神沉静。他知道，这一夜的暗流，不过是乱世风暴之初。家族叛变，宗门险阻，曲芷兰的结盟，和江皎月未明的态度，都在无声中交织。
他将血契符藏好，心头暗下决心。此番周旋，已是再踏仙途的第一步，不容有失。
夜色终深，沈墨步出廊下，青石阶上只留少年的影子，在褪尽少年稚色的静默里，渐次融入新一轮家族与宗门的争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