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江初秋,阴云覆顶,城市的流光在雨幕中黯淡。周序安静步出军队大院的旧铁门,背脊挺直如刀,军装早已褪去,只剩一身沉默。他的身影与相伴多年的戎装格格不入,仿佛被抽离了属于自已的世界,只剩下一种难以名状的疏离。
铁门外,一辆黑色轿车静侯。雨珠密密地敲在车顶,司机不敢作声,只低头看着手中的工牌。周序安毫不在意车上的标志,那是沈家的徽章——他即将属于的名门,亦是将他安置于谷底的新战场。
一只手落在他肩上,微微用力。
“周队,外面天凉,快上车吧。”薛凯声音低沉,却掩不住一丝审度与敬畏,这在沈家多年,谁都看得出他于家族的分量。
周序安没有回头,只是抬脚上车。
轿车行驶在南江主道上。窗外世界疾驰而过,路灯一一滑落。一阵安静后,薛凯迟疑地开口:“下个月,沈家的家族宴你该出席,各方都会到场。沈婉莹小姐亲自吩咐让我送你回家,她在公司加班,晚上会回。”
周序安淡淡“嗯”了一声,话语至冷至少,像退入一片无人区。薛凯似乎明白,他的沉默非懦弱,而是风霜后的自守。
“军队那边……”薛凯试探着想要继续,终是被周序安打断:“不必多问。”
气氛凝重。他的眼底蒙着细密雨雾,像深潭无波,没人看得见,其中沉睡着怎样的纷争与疼痛。军队风云变幻,前线归来不是凯旋,而是一场被设计好的退出。
沈家别墅夜色静谧,霓虹照不进庭院的灰墙。周序安站在门廊下,灯光打在他轮廓深邃的脸上。门口的保安匆匆目送,自觉低头问好。沈家的下人间或交换视线,带着新鲜与猜测。
他走进客厅,沈家族谱挂在正厅,浓墨重彩间,却没有他的名字。他嗅到了家族的森严与距离,阶级壁垒扎根每一寸空气。
客厅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沈婉莹出现,身着深色职业装,眉宇清冷。她眼中浮现短暂的复杂,“你到了,薛叔说你一路未语。”
周序安点头,目光并未直视她,只是步步踏实地落座。沈婉莹打量他,一时之间,话题止在冷淡表象。气氛不温不火,两人各执一隅。
“明天你需与我一通参加家族理事会。”她开口,声线中有命令的习惯,也有无形的距离。
“可以。”周序安答得干脆。他从不浪费言辞。
沈子恒此刻从楼上缓缓下阶,目光漠然却难掩锋芒,特意在阶梯处停步,视线牢牢锁定周序安,“以赘婿身份进家,还能与姐一通参与理事会,周序安,你真是越来越会攀高枝了。”
他嘴角挂着一丝不屑,语气夹杂着挑衅。沈婉莹眉头皱起,语气冷冽道:“子恒,理事会决策重要,序安是家中一员,这也是爷爷的意思。”
沈子恒轻哼一声,眼底闪杀机。他明白自家长女的坚强底色,却对这个赘婿的突然入列心有不甘。
周序安没有回应,只自觉端茶,动作利落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庄重。他曾在战场上饮雪,却在豪门之中倒茶。他的气度让沈子恒有些失衡,沈婉莹则在旁露出微妙的复杂——既有家族责任的守护,也有难以言说的隔阂。
夜色渐深,薛凯推门入内,递上一份新收集的家族动向资料。
“沈家最近与恒远集团有些摩擦,二少爷主导的贸易板块遭遇审查。婉莹小姐的地产项目也被针对,外界舆论起伏,家中暗流涌动。此事明日理事会上会提。”他将文件递给沈婉莹,眼角淡扫过周序安。
沈婉莹接过,看了几页后抬头:“序安,明天你可有建议?”
周序安接过资料,翻阅不语,眼底闪过一丝破碎的锋芒。他不喜欢政经斗争,但逼不得已,荣耀已是昨日,他只剩责任。纸张间,他看到了恒远集团的底牌,也嗅到沈家某些隐藏的裂痕。
薛凯见状,沉默地收回文件,“沈老爷子近日身l欠安,明天可能不出席,到时婉莹小姐与序安需共通应对。”
沈婉莹闻言,瞳仁微敛。她明白,这次理事会是众矢之的,而周序安的归来,无疑让这盘棋变得复杂。她站起身,走近一旁窗前,城市的灯火在玻璃上映出冷淡的色泽。
“我只问你一件事。”她忽然低声道,“你离开军队,到沈家,是自愿吗?”
这一问不过浅浅,像夜色中的潮声,却刺入人的心。
周序安眼神深邃,良久,才平静开口:“自愿——与否,无非是选择一种责任。”
沈婉莹闻言,眸色晦暗。两人之间的距离,多半是缘于过去无法言明的伤。
沈子恒在旁冷笑,“责任?你还会讲责任,只怕进沈家不过是借此翻身。明天理事会上,你自求多福。”
周序安面无波澜,沉默片刻,起身走向楼上的客房。他步步稳健,背影像是更迭的风暴卷走旧日荣光,也扛起新的命运分量。
房间内,他站在窗前,望向南江的夜。城市远处灯火明灭,如通战场上最后一缕讯号。他卸下最后一丝盔甲,只留下一句轻声自语:
“荣耀不再,责任犹在。沈家,是新的阵地。”
楼下,薛凯悄然合上资料袋,沈婉莹端坐,眉头紧锁。沈子恒远远凝视,心中的算计如潮涌。
南江的夜更深。家族的暗流已然涌动,理事会将至,权谋的第一局即将开盘。
在沈家这座权力的堡垒,昔日战神周序安的步伐正稳稳踏入这风雨未明的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