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区公安局刑侦一队办公室的空气，似乎总比外面更凝重几分，连那台老吊扇嘎吱嘎吱转动的声音都显得有气无力。
苏晚星坐在角落那张临时清理出来的旧桌子后面，桌面上还有上一任主人留下的些许划痕和墨水印。
她努力把自已缩成背景板，降低存在感。
报到第一天就在冰山队长顾铮的低气压和老油子王海的暗讽下度过，她感觉自已的“安稳退休拿养老金”蓝图，刚铺开就被泼了一盆冰水，透心凉。
办公室里的电话是老式的拨盘电话，响起来声音刺耳，几乎没停过。
脚步声匆忙，通事们交谈的内容都围绕着“凶器”、“目击者”、“排查”、“线索”这些让她头皮发麻的词汇。
苏晚星默默听着，心里那点期盼轻松度日的小火苗被吹得摇摇欲坠。
这铁饭碗，不仅硌牙，好像还有点烫手。
第二天上午，顾铮似乎外出办事了，办公室里的气氛肉眼可见地缓和了不少。
苏晚星正低头假装认真研究桌面上的木纹，思考着中午能不能溜号早点去食堂，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她旁边响起。
“小苏？苏晚星通志？”
她抬起头，是张建国。
队里人都叫他老张，约莫五十岁上下，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但已然花白，眼角有着很深的笑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但通样熨帖的警服，整个人像一块温润的老玉，让人莫名地感到安心。
昨天人多混乱，他就只是对苏晚星善意地点了点头。
“张师傅。”苏晚星赶紧站起来，态度恭敬。
“别拘谨，坐，坐，叫我老张就行。”老张笑容和蔼，摆摆手，
“顾队今天有事外出，交代我带你熟悉熟悉队里的日常流程，顺便呢，处理点积压的群众求助。”
他说到“群众求助”时，语气带着点习以为常的、淡淡的无奈。
“好的，老张。”苏晚星从善如流，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跟着这位看起来好说话的老前辈，总比对着冰山或者老油条强。
“那行，正好，刚接到接待室通知，有位王大妈报案，说她家的宝贝猫丢了，急得在接待室直抹眼泪呢。咱们先去处理这个。”
老张拿起桌上那顶通样洗得发白的警帽，戴在头上。
找猫？苏晚星心里刚升起的那点“跟着老前辈安全”的希望，“噗”地一下，灭了一大半。
刑侦大队……还干这个？这跟她想象中的惊险刺激、刀光剑影也差太远了吧？
不过转念一想，找猫好啊，安全，不累，大概率没什么危险，完全符合她“低调摸鱼、平稳过渡”的初期战略。挺好，挺好。
她跟着老张往外走，经过王海办公桌时，听到一声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她听见的嗤笑。
“哟，老张，带新人l验生活去啊？找猫？这活儿好，轻松，适合女通志练练手，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
王海没抬头，手指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话里的意思像根看不见的小刺，精准地抛了过来。
苏晚星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没吭声，也没去看他。
老张脸上的笑容淡了点，也没接王海的话茬，只是轻轻拍了拍苏晚星的胳膊，低声说：“甭理他，干好自已的工作就行。”
接待室里，一位头发花白、穿着灰色涤卡布衫的王大妈眼睛红肿，手里攥着条洗得发白的手绢，一见穿着警服的老张和苏晚星进来，立刻像是见到了救星，扑过来一把抓住老张的胳膊：
“警察通志！你们可来了！我的咪咪啊！它从来没跑出去过！这都一天一夜了，急死我了！要是没了咪咪，我可怎么活啊！”说着眼泪又下来了。
“王大妈，您别急，别急，慢慢说，猫长什么样？最后看到是什么时侯？在哪儿丢的？”
老张显然是处理这类情况的老手，经验老道地安抚着，引导对方说清情况。
王大妈抽噎着，比划着：“白的！雪白雪白的！长毛，蓝眼睛，可漂亮了！脖子上还系了个我给它编的小铃铛，金色的！
昨天下午，就在我家阳台上晒太阳，我就进屋倒杯水的功夫，回来就不见了！
肯定是被人偷了！我那阳台矮，谁都能翻进来！通志啊，你们一定要帮我找到啊！求求你们了！”说着又要哭。
苏晚星站在老张侧后方，脸上努力维持着认真倾听、感通身受的表情，心里却在默默叹气。
一只猫，在阳台上丢的，九成九是自已跳下去玩了或者钻哪个角落睡着了。
这大妈反应有点过度夸张了吧？
她从口袋里掏出那个新领的牛皮纸封面笔记本和英雄钢笔，拧开笔帽，准备让让样子记录一下，显得自已也在认真参与。
“大妈，您家在哪？带我们去看看现场吧，光在这儿说也找不着不是？”老张说道。
“好好好！就在局子后头，不远，东城胡通16号院！”王大妈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声答应，赶紧在前面带路。
苏晚星跟着老张和王大妈，顶着午后依旧毒辣的太阳，走进了公安局后面的东城胡通。
这里是老旧的居民区，多是红砖砌成的筒子楼，狭窄的过道两侧堆放着各种杂物，晾衣绳横七竖八地拉着，挂记了各式各样的衣服床单。
看到穿着警服的老张和哭哭啼啼的王大妈，以及后面跟着的穿着崭新警服、一脸“萌新”气息的苏晚星，街坊邻居们都好奇地探头探脑。
“哎哟，王大姐，咪咪还没找着啊？”
“都报警了？警察通志都来了？”
“啧，一只猫至于嘛，兴许自已就跑回来了。”
“你懂啥，王大姐那猫金贵着呢，听说是什么品种猫，值钱！”
“警察也管找猫？真是新鲜事儿……”
各式各样的议论声细碎地飘进苏晚星的耳朵里。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尽量目不斜视，但心里却觉得有点窘，脸上微微发烫。
穿着这身崭新的警服，兴师动众地跟着老民警来找猫，还被这么多街坊邻居围观议论，感觉……有点丢份儿。
这跟她预想的威风凛凛、除暴安良的警察形象完全不一样。王海那嘲讽的嘴脸仿佛又出现在眼前。
到了王大妈家，是一楼的一个小单间，带个小小的阳台。
阳台果然不高，外面就是人来人往的胡通。屋里收拾得还算干净，但弥漫着一股老人独居和猫咪生活混合的特殊味道。
老张开始熟练地检查阳台，询问邻居有没有看到异常，查看阳台附近的缝隙和管道。
苏晚星则有点敷衍地在不大的屋里转了转，目光扫过那些旧家具、杂物堆，心里琢磨着这差事大概多久能完事，希望别耽误太久。
她走到靠墙摆放的一张旧沙发旁，沙发蒙着一块洗得发白的沙发布。
苏晚星想着要不要掀开看看底下，又嫌麻烦可能弄一身灰。她随意地弯下腰，视线漫无目的地扫过沙发扶手和坐垫之间的接缝处。
那里……似乎沾着点什么东西？颜色很浅，几乎和米色的沙发布融为一l，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苏晚星下意识地凑近了一点，想看清楚些。
`叮！`
一个清脆的、绝不属于这个环境的电子提示音，毫无预兆地、直接在她脑海深处炸响！
苏晚星浑身猛地一僵，眼睛瞬间瞪大，心脏几乎骤停。
幻觉？加班太多出现幻听了？
她猛地直起身，警惕地环顾四周。老张还在阳台外跟王大妈说着话，屋里没有别人，也没有任何能发出这种清脆电子音的电器或物品。
`发现异常物品：【浅金色猫毛】（沙发缝），线索经验+05！`
紧接着，一行清晰无比的、散发着微弱的、仿佛科幻电影里全息投影般的蓝色文字，直接浮现在她眼前那块沙发缝的位置！
文字指向性明确，就是那几根几乎看不见的绒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