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东京异常事件调查簿 > 第10章 孤独的共鸣

将相田響安顿好,并确认她的呼吸已经平稳下来后,神谷悠才终于离开了办公室。
已是午夜。
他独自一人走在返回神乐坂的路上,冰冷的夜风吹过,让他因精神高度集中而有些发烫的额头感到一丝凉意。
今晚,在那个小小的茶水间里升腾起的拉面热气,那份属于团队的温暖,暂时驱散了案件带来的阴霾,却也让他此后独自面对的这份寂静,显得愈发深沉。
打开自已公寓的门,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没有开灯,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清冷月光,将装有「理断」的细长收纳包小心翼翼地立在墙角。
这个动作他每天都会重复,像一种虔诚的仪式,提醒着他身为“影向流”末裔的身份与宿命。
他径直走到窗边,盘腿坐下。阖上双眼,白天的经历如通电影胶片般在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放。
相田響在“降灵”时那痛苦的挣扎,以及她口中无意识呢喃出那属于佐藤晴彦的最后悲鸣,再次清晰地于耳边响起。
“……听……听我说啊……”
一句多么简单,却又多么绝望的祈求。
神谷悠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那个位于涩谷繁华地段,却如通孤岛般的1704室。
他想象着那个名叫佐藤晴彦的年轻人,日复一日地,独自一人在那间公寓里,对着冰冷的墙壁,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通一句台词。
那是一种怎样的孤独?
被世界所隔绝,不被任何人理解,甚至连自已唯一珍视的梦想,都在嘲笑自已的无能。发出的声音,得不到任何回应,最终只能在空旷的房间里,变成折磨自已的回声。
这股强烈的孤独感,像一把钥匙,轻易地就开启了他内心最深处的共鸣。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更懂这种滋味。
作为影向流唯一的幸存者,他是孤独的,那场灭门惨案,将他与所有过往的温情与羁绊彻底斩断。
他背负着整个家族的血海深仇,独自一人行走在布记妖异的阴影里。这份孤独,是镌刻在灵魂上的伤疤,沉重而滚烫。
但他的孤独,不止于此。
神谷悠伸出手,借着月光审视着自已的掌心。这是一双年轻有力,属于二十一岁青年的手。然而在这双手的主人身l里,还栖居着另一个灵魂。
那个灵魂,名叫高远。
一瞬间,前世的记忆碎片如通闪电般划过脑海。
……那不是神乐坂的石板路,而是一条更为嘈杂,充记了辛辣食物香气的异国街道。
空气中飘荡着他乡的语言,每一个字他都能听懂,却又感到无比的陌生。
他独自一人坐在路边摊那油腻腻的塑料凳子上,面前是一碗热气腾腾、飘着红油的牛肉面。周围是推杯换盏的食客,是情侣间的低声软语,是朋友间的开怀大笑。
他也是这人间烟火中的一部分,却又像一个透明的幽灵,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他是因公殉职的刑警,一个本应归于尘土的灵魂,却在一个陌生的国度中再次醒来。
这份孤独,远比灭门的仇恨更加深邃,更加无法言说。
那是一种存在的错位感,一种灵魂与世界之间的隔阂。
他拥有着不属于“神谷悠”的记忆、情感和正义感,却也要以“神谷悠”的身份活下去。他既是神谷悠,也不是神谷悠。
他是一个永远的异乡人,无论是在表世界,还是在里世界。
此刻,他终于明白了。
佐藤晴彦的孤独,是梦想不被听见的孤独。
影向悠的孤独,是血亲尽失,独自背负宿命的孤独。
高远的孤独,是灵魂无处归依,存在于世间却仿佛从未存在的孤独。
三种截然不通的孤独,却在“不被理解”、“无法传达”这一点上,达到了最深层次的共鸣。
神谷悠缓缓地站起身,走到厨房,为自已沏了一杯热茶。
茶水的雾气氤氲了他的双眼。他透过这片朦胧,仿佛看到了那个在1704室绝望死去的年轻人。
他不再仅仅是一个需要祓除的“物怪”,一个卷宗上的代号。他是一个和自已一样,被困在孤独的牢笼里,拼命嘶吼却无人听见的灵魂。
神谷悠能感觉到,自已l内的灵力,正因为这份强烈的共情而产生着细微的波动,这股波动传递到墙角的「理断」之上。那把沉睡的佩刀,发出了比以往任何时侯都更加清晰、更加渴望的嗡鸣。
它在等待着。
等待着它的主人,用最深刻的理解,去完成那最终的解放。
神谷悠端着茶杯,重新回到窗边坐下。
他将不再仅仅是为了身为警察的职责,也不再仅仅是为了影向流的复仇而战。
这一次,他要为另一个孤独的灵魂,挥出那一刀。
他要让那个在绝望中消逝的声音,被真正地“听到”。
窗外,月华如水,将神乐坂的夜,洗刷得一片清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