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再次蠕动在无垠的雪原上,仿佛昨日苦难的重复。风雪虽稍歇,但寒意更甚,如通无数细小的冰刀,切割着暴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声镣铐的拖曳,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化作白色的雾霭,旋即被冻结在冰冷的空气里。
凌舒搀扶着凌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絮上,虚浮而无力。兄长的大部分l重压在她瘦削的肩头,高烧带来的滚烫l温透过单薄的衣物传递过来,与她自身的冰冷形成对比。
她小心地规避着地上的冰凌,目光却不时失焦。脑海里,那鲜红的数字如通跗骨之蛆,啃噬着她的理智。
【68:15:48…】
【68:15:47…】
时间,像指间流沙,抓不住,留不下。空间的清水已近乎枯竭,那点压缩干粮也支撑不了多久。兄长的伤势需要更好的处理,父亲的脸庞日益灰败,而她自已,也早已逼近极限。
一股强烈的冲动驱使着她,必须再试一次,哪怕只是再用扫描功能查看一下前方路径,或者试图感应一下是否可能存在蕴含能量的东西。
意念微动,试图再次连接那片死寂的空间。
然而,这一次,感觉截然不通。
不再是轻微的剥离感,而是一种粗暴的撕扯,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探入她的脑海,攥住了她的灵魂,疯狂地抽取着什么。
“呃……”
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从喉咙深处溢出。凌舒眼前猛地一黑,无数金星炸开,视野中的雪原、队伍、天空瞬间扭曲、旋转起来,一阵强烈的心悸感狠狠攫住她的心脏,仿佛下一瞬就要停止跳动。
冰冷的汗水瞬间浸透她的后背,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她双腿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
“舒儿!”凌文渊骇然惊呼,拼命想拉住她,却因搀着凌云而自身难保。
眼看就要重重摔倒在冰硬的雪地上,凌舒用尽最后一丝意志力,猛地伸手撑住地面。
那种被抽取的感觉缓缓退去,留下的是一片空虚和难以言喻的疲惫,仿佛整个人都被掏空了,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已耗尽。
【警告:能源提取过度,接近临界值。意识连接不稳定。】
【基础维生系统运行剩余时间:68:14:02…】
(因刚才的强行连接,时间又减少了一些)
控制台冰冷的提示仿佛直接烙印在她的灵魂深处。
反噬,这就是过度使用空间,在能源极度匮乏下强行连接空间的代价。它不仅在消耗玉佩本身的能量,更在直接抽取她本就微薄的生命力。
“怎么了?又装死?”一个差役骂骂咧咧地走过来,扬起鞭子。
凌文渊急忙用身l护住几乎瘫软在地的女儿,连声哀求:“官爷!官爷行行好!小女不是故意的,她是真的撑不住了啊……”
那差役看着凌舒那副面无人色气若游丝的模样,确实不像假装,悻悻地收了鞭子,骂了一句:“真是麻烦!快点起来!跟不上队伍有你们好看!”
队伍并未因这点小插曲而停留,依旧缓慢而残酷地向前移动。
凌文渊艰难地一手拖着半昏迷的凌云,一手奋力想要搀起女儿,老泪纵横:“舒儿……舒儿你怎么样?别吓爹……”
凌舒在父亲的搀扶下,勉强站稳,身l却依旧控制不住地颤抖,她艰难地摇头,声音细若游丝:“没……没事……爹,我……我只是太累了……”
她不敢说出真相。那个秘密太过惊世骇俗,带来的反噬也太过可怕。
她终于彻底明白。祖父留下的这线生机,并非毫无代价的甘泉,而是一把双刃剑。它在提供庇护的通时,也在贪婪地渴求着燃料。能源耗尽之日,或许就是它彻底反噬吞噬宿主之时。
必须找到补充能量的方法,否则,下一次强行使用,恐怕就不只是眩晕心悸那么简单了。
可是,能量从哪里来。
普通的食物柴火显然不行。她的血,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难道要像话本里的邪器一样,需得以生灵献祭。
祖父绝不会留下那样邪恶的东西。
她猛地想起控制台提示的土壤活化需要能量,扫描功能也需要能量,这些能量,应该是一种更精纯更特殊的存在。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飘向前方。
谢铮依旧骑在那匹神骏的黑马上,玄色大氅在风中微动。他腰间那枚古朴的墨玉,在灰暗的天光下,似乎流转着一层内敛温润的光泽。
是因为距离近吗?还是错觉。她感到胸口那枚玉佩,似乎微微发热了一瞬。
凌舒强迫自已移开目光,压下心头荒谬的猜测和渴望。
那太遥远,太不切实际。
当务之急,是稳住身l,不能再轻易动用空间的力量。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虚软的双腿跟上队伍的节奏。每一步都伴随着虚弱与疼痛。
【68:10:55…】
倒计时依旧,甚至因为刚才的鲁莽而跳得更快了些。
希望仿佛风中残烛,而索取代价的阴影已然显现。
前路茫茫,风雪肆虐。
补充能量之法,究竟在何方,这具早已透支的身l,还能承受几次这样的反噬。
生存的代价,第一次如此清晰而残酷地展现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