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逸辰盯着手机屏幕，指尖悬在直播平台的输入框上方，迟迟没有落下。窗外天光渐亮，灰白的光线爬上沙发扶手，他坐了一夜，西装皱了，领带仍松着，像昨夜一样。
手机还停留在林小暖的直播间主页。她已经下播，头像灰着，昵称旁挂着“坚持之星”的徽章。他记得她昨晚关灯时的样子，声音轻，却像砸进他心里的石头。
他没动，也没关页面。
直到手机震动，来电显示“许墨尘”。
他划了接听，没出声。
“又通宵看直播？”许墨尘的声音从听筒里跳出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一贯的调侃，“兄弟，你这状态快赶上追星少女了，再这样下去，集团董事会该以为你被夺舍了。”
江逸辰没笑，也没反驳。他靠在沙发背上，目光仍盯着屏幕上那个小小的头像。
“如果一个人，你只看过她直播，没说过话，”他忽然开口，声音低，“你会喜欢她吗？”
电话那头安静了两秒。
“等等。”许墨尘语气变了，清醒了，“你认真的？”
“嗯。”
“不是打赏着玩，也不是图新鲜？”
“不是。”
许墨尘吸了口气，背景音里传来翻身坐起的动静，“你看了多久？”
“三天。”
“每天？”
“每场。”
“你……匿名打赏？”
江逸辰没否认。
许墨尘低低“操”了一声，“你这哪是看直播，你这是搞地下工作。”
江逸辰闭了闭眼，“她唱歌会破音，设备老是卡，妆也花了，可她一直笑着。昨天她关了灯，说‘谢谢你，还在’。”
他说得很慢，像把藏了三天的话一点一点往外掏。
许墨尘没打断。
“她不知道我是谁。”江逸辰继续说，“我也不想她知道。”
“为什么？”
“我怕她觉得，我只是个有钱的打赏机器。”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你怕的不是这个。”许墨尘声音沉下来，“你怕她不在乎你是谁，哪怕你什么都不让，她也不会多看你一眼。对不对？”
江逸辰没说话。
但他的沉默就是答案。
许墨尘叹了口气，“逸辰，你这辈子就没为谁这么拧过。你查她，守她，打赏她，连话都不敢留一句。你这是喜欢，不是施舍。”
“她需要那个打赏。”江逸辰开口，“平台评分机制，她撑不住就会掉推荐位。我现在不能停。”
“所以你就一直躲在‘辰光不晚’后面？等她哪天突然发现榜一大哥是江逸辰，吓一跳，然后感动得哭？”
“我不想她有压力。”
“那你想要什么？等她哪天自已爱上一个看不见的人？”
江逸辰手指收紧，指节抵在手机边缘。
“我不知道怎么开始。”他终于说。
这句话从他嘴里出来，轻得像一声喘息。
许墨尘愣了。
他认识江逸辰二十年，见过他谈下百亿项目面不改色，见过他被人背叛反手翻盘，可从没见过他露出这种神情——不是犹豫，是茫然。
“你得让她看见你。”许墨尘语气缓下来，“不是以江逸辰的身份，也不是以‘辰光不晚’的身份。就当个普通观众，发条弹幕，点个赞，让她知道，除了打赏，还有人在听她说话。”
“现在不行。”江逸辰摇头，“她还在靠流量活着。”
“那你就打算一直当个影子？等她哪天恋爱了，结婚了，你再冒出来？”
“……”
“逸辰，喜欢一个人，不是替她扛下所有事。”许墨尘说，“是让她知道，有人愿意站在她身边，哪怕只是说一句‘唱得不错’。”
江逸辰盯着屏幕。
林小暖最新一条动态是十分钟前发的：一张泡面桶的照片，配文“早餐打卡”，下面有几十个粉丝留言“小暖记得加蛋”“别老吃这个呀”。
他看着，手指无意识滑动，点进了她的主页相册。
最新一张是她的自拍，背景是出租屋的白墙，头发扎成丸子头，脸有点肿，应该是刚睡醒。可她笑着，酒窝很深。
他记得她唱歌破音时也是这样笑的。
许墨尘的声音又响起：“你就试一次。不刷礼物，不打榜，就发一条弹幕。看她回不回应。如果她连这种话都懒得回，那你再退回去当影子也不迟。”
江逸辰没说话。
“你总得知道，她是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温柔。”许墨尘说，“还是说，她也有可能，只对你多看一眼。”
江逸辰呼吸微滞。
他知道许墨尘说得对。
可他知道也让不到。
他怕那条弹幕石沉大海。
更怕她回复了，却用对待所有观众的语气说“谢谢”。
那比沉默更难熬。
“让我再等等。”他终于说。
许墨尘没再劝，“行。但你得明白，拖得越久，你越难走出来。你现在不是在保护她，是在困住自已。”
电话挂了。
江逸辰把手机放在膝盖上，屏幕还亮着。
他打开直播平台，搜索林小暖的名字。
房间没开，但她昨天的回放还在。
他点进去，画面里是她坐在桌前，灯光偏黄，脸上有点油光，可眼睛亮。她正清唱一首老歌，唱到高音时声音裂了，她自已先笑了，“哎呀翻车了”，然后重来。
他看了一遍，又点了一遍。
，看了两秒，又退出。
他重新打开直播平台的私信界面，搜索“辰光不晚”。
没有结果。
他知道不会有的。
他放下手机，靠回沙发，闭上眼。
可脑子里全是她关灯时说的话。
“谢谢你，还在。”
他睁开眼，重新拿起手机。
输入框里的三个字还在。
他盯着那行字，拇指慢慢移向发送键。
指尖碰到了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