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势很快熄灭,我的尸体被抬到施闻舟面前。
我全身焦黑扭曲,面目全非,只有那枚我刻意留下的那枚玉簪,还依稀可辨。
“呸!”
一旁的船员鄙夷地啐了一口。
“真晦气!死了还要脏了公子的地方!这哑巴废物总算”
“闭嘴!”
施闻舟突然怒吼,打断了船员的嘲讽。
他猛地抬脚,狠狠将那名船员踹翻在地,声音阴鸷的骇人:
“谁准你议论她?滚下去!自领五十鞭!”
甲板上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噤若寒蝉,难以置信地看着突然发怒的男人。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最讨厌我的男人,在知道我死后,
他跪倒在地,一份泛黄的文件从他口袋中滑落出来——是那份他用来无数次羞辱她的卖身契。
他颤抖着捡起来,仔细看着每一个字,仿佛里面还有我的身影。
可下一秒,他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那契约上的截止日期,竟然就是昨天!
他脑子疯狂转动,突然一个被他刻意遗忘的、他五年前对我做下的承诺撞入脑海。
“未晞,你家里的事我会帮你解决。你只需在我身边待五年,五年后,我放你自由。”
施闻舟阴恻恻地笑出了声,他不敢相信我竟然敢这样戏弄他。
我这些天的隐忍、顺从、甚至最后的死亡
都是在无声地倒计时,等待着彻底解脱的这一天。
“返航!!!”
施闻舟猛地冲出仓库,对着所有船员发出嘶哑又疯狂的命令。
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神色癫狂。
“立刻!马上!给我全速返航!!回港!!!”
他必须立刻回去!
他要去查清楚!
他要验尸!
他要把我找回来!
在施闻舟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疯狂催促下,巨大的打捞船以最极限的速度航行。
原本需要二十天的航程,竟只用了九天就狼狈地冲回了港口。
船刚靠岸,施闻舟便像一头濒死的困兽,双眼赤红、胡茬满面地冲下船。

当晚,我穿着顾言之为我量身定制的星空蓝礼裙,挽着他的手臂,仪态万千地出现在会场。
我的脖颈上,戴着顾言之重新为我修复的项链。
灯光下,我气色红润,姿态优雅,与过去那个甲板上狼狈不堪的哑妻判若两人。
我们的出现,吸引了全场目光。
自然也吸引了那个坐在角落、依旧浑身颓废的施闻舟。
他的眼神像淬了毒的钩子,瞬间锁定了我。
下一秒,他猛地站起身,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未晞!果然是你!你没死!”
他眼中爆发出巨大狂喜与偏执的光芒。
“跟我回去!”
我们三人拉扯的样子引得全场哗然。
我痛呼出声,却并未挣扎,只是缓缓地、坚定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我抬起眼,平静的开口道:
“施先生,请自重。”
“我和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施闻舟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你你能说话了?”
这时,顾言之上前一步,自然地揽住我的腰,将我护在身后,看着施闻舟,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施公子,久违了。”
“你这幅样子,吓到我太太了,这恐怕不太好吧?”
“太太?!”
施闻舟瞳孔骤缩,视线在我和顾言之之间来回扫视,愤怒瞬间吞噬了理智。
“顾言之!是你!是你把她藏起来的!她怎么可能是你太太!”
顾言之轻笑:
“法律文件一应俱全,需要拿来给施公子过目吗?”
“未晞现在是我的妻子,与你,早就再无半分瓜葛了。”
施闻舟气得浑身发抖,当场就要发疯。
这时,拍卖恰好开始了,周围安静了下来。
很快,一件珍贵的明代青花瓷瓶被呈上展台。
施闻舟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猛地指向那瓶子,对着顾言之挑衅道:
“顾言之,敢不敢跟我争?”
“我们点天灯!谁赢了,未晞就跟谁走!”
顾言之眉头微挑,从容一笑:
“施公子邀请,我自然奉陪到底。”
一场疯狂的拍卖就此开始,价格被两人抬到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天文数字。
最后,施闻舟的助理面色惨白地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显然是资金链已无法支撑。
施闻舟脸色铁青,将手中的竞价牌狠狠砸在地上,但却不得不放弃。
顾言之以胜利者的姿态,微笑着向全场致意。
然后搂着我,在施闻舟几乎要杀人的目光中,走向属于我们的包间。
“顾言之!沈未晞!你们给我站住!”
施闻舟彻底失控,掀翻了面前的桌子,疯魔地想要冲过来。
却被及时赶到的保安和拍卖行负责人死死拦住。
“施先生,请您冷静!否则我们只能请您离开了!”
“滚开!那是我的女人!把她还给我!”
他被四五个人高马大的保安拖着往外走,不停地嘶吼挣扎。
他这副疯癫的样子,引得全场侧目,彻底沦为了上流社会的笑柄。
而我,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施家破产的消息传来时,我正修复顾一言新收的一幅古画。
这幅画的纸质、笔触与当时在船上的那一副十分相似,但很显然,这一幅才是真迹。
平板在角落里闪烁,屏幕上【施家破产!】这几个字引人注目。
施闻舟这个人自大狂傲,他不相信有人敢欺骗忤逆他。
可事实上,除了当年的我,没有人会真心对他。
他打捞的文物被人调包,送去拍卖会被鉴定为是假货,巨额资金链瞬间断裂
施家大门也被警察查封上。
看到这,我微微一笑,心中竟有一丝畅爽。
“看到了?”顾一言在一旁放下手里的咖啡,温声问道。
“嗯。”我语气平稳。
“他还会再来找你的。”
“我知道。”
施闻舟当然会来找我,毕竟,有了我他才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可如今一无所有的他,还有资格来到苏黎世湖畔的古堡吗?
但我还是小瞧了他。
几周后一个雨夜,警报未响,但外围传感器却捕捉到了异常。
监控屏上,一个佝偻的身影狼狈滑稽地穿过雨幕,竟突破了
我和顾一言的婚礼如期举行。
礼堂内,在众人的欢呼和鼓掌下我和这个等我了我25年的男人紧紧相拥吻在了一起。
阳光透过彩窗,照在我们身上,仿佛过去所有阴霾都已经彻底消散。
婚礼结束后,我们十指相扣,沿着湖畔小径漫步而归。
我穿着精致的婚纱,他依旧是一身英俊西装。
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可心里的幸福就快要溢出来。
然而,这幸福脆弱的就像一个泡泡,一捅就破。
一个野兽一样的黑影,从路旁的树丛中猛地扑了出来。
他的速度极快,目标也十分明确,——顾一言。
我甚至都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脸,只闻到一股浓烈的、令人恶心的酸臭味。
顾一言就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
是施闻舟!
他手里攥着一把生锈的匕首,眼神里满是偏执和嗜血,狠狠捅进了顾一言的腹部!
一切发生都发生的太快。
我失声惊叫,紧紧搂住顾一言,却被施闻舟一把拽开。
他拔出匕首,鲜血溅在我雪白的婚纱上,触目惊心。
“未晞!我带你走!”
他嘶吼着,声音里满是癫狂,他彻底疯了。
他用手臂死死勒住我的脖子,匕首抵在我的脖子上,拖着我就往路边一辆破旧的面包车退去。
顾一言脸色惨白,捂着不断流血的伤口跪倒在地,却仍挣扎着想站起来。
“一言!”
我徒劳地哭喊着,被粗暴地塞进车里。
引擎发出剧烈的声响,车子猛地窜出。
我不停哭喊,拍打车子,但都无济于事。
最终,我又被绑回了船上。
不是那艘去往百慕大的豪华的船,而是一艘破烂不堪的小渔船。
他把我扔进了底舱一个漆黑的房间里,将铁门紧紧的锁上。
“快了就快了”
他在门外疯狂喘气,来回踱步,声音里是病态的兴奋。
“我带你走,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只有我们你只能是我的”
我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绝望又无助。
看着变得破烂、肮脏的婚纱,我泣不成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更高速、更凌厉的马达声远远传来。
我兴奋的坐起身,将脸紧贴面,不放过一点声音。
我听到,施闻舟重重的奔跑声,和愤怒的咆哮声。
紧接着,便是连续不断枪声。
在我听见施闻舟一声凄惨的,满是不甘的哀嚎后。
一切都归于平静。
舱门被人猛地踹开。
顾一言站在阳光里,如同天使一般闯进了我的世界。
他踉跄着冲了进来,腹部还缠着已经被鲜血浸透的厚厚的绷带。
他脸色苍白如纸,几乎站不稳,却在看到我的瞬间,眼底全是失而复得的喜悦和庆幸。
“未晞”他呢喃着轻声唤我,伸出了手。
我紧紧拉住他的手,扑到他的怀中。
听着他的心跳,我才真正反应过来,我被救了。
施闻舟死了。
死在了那艘破旧的渔船上,人用乱枪打死,全身几十个弹孔,面目全非。
一年后。
我推着婴儿车,在花园里散步。
车里,是我们刚满三个月的女儿,正咿咿呀呀地啃着自己的小拳头。
顾一言从身后轻轻抱住我,下巴轻轻抵在我的发间,目光温柔地落在女儿身上。
阳光正好,我们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