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僵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喘。
这老人太古怪了。后山本就人迹罕至，他却独自一人坐在这密林水潭边钓鱼，身上没半点修为气息，偏生让林凡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就像面对藏经阁里那尊镇派的青铜鼎，明明知道它不会动，却不敢有半分不敬。
更奇的是掌心的鼎痕。自打得到这印记，它只对灵气浓郁的东西有反应，比如千年雪莲，比如紫灵草，可从没对“人”有过动静。如今烫得掌心发疼，难不成这老人身上有比三品灵药更珍贵的东西？
正犹豫着要不要悄悄退走，那老人却突然开口了，声音苍老却清亮，像山涧的泉水敲在石头上：“来了就来了，躲在树后让什么？”
林凡心里一惊——原来老人早发现他了！
他不敢再躲，硬着头皮从树后走出来，对着老人的背影拱了拱手：“晚辈林凡，误入此地，惊扰了前辈，还望恕罪。”
老人没回头，依旧握着鱼竿，慢悠悠地道：“误入？这后山密林，寻常弟子连半山腰都不敢来，你一个刚入一流境的小子，倒能摸到这儿来，算哪门子的‘误入’？”
林凡心头又是一震。这老人竟一眼就看穿了他的修为？
他不敢隐瞒，老实道：“晚辈是跟着……跟着一点感应来的。”他没提鼎痕，只含糊说了“感应”。
老人“哦”了一声，终于缓缓转过头。
这一转头，林凡才看清他的模样。老人头发全白了，却梳得整整齐齐，脸上布记皱纹，眼睛却亮得惊人，像两口深井，望不见底。他看着林凡，嘴角似笑非笑：“感应？你指的是掌心那点东西？”
林凡瞳孔骤缩——他连鼎痕都知道？！
不等林凡开口，老人又转了回去，重新看向水潭：“别紧张，老夫没打算抢你的宝贝。”他顿了顿，鱼竿轻轻晃了晃，“倒是你，胆子不小，刚突破就敢闯后山，还敢跟陈思远的人动手。”
林凡更惊了。陈思远的事他怎么也知道？难道他一直在暗处看着？
“前辈认识我？”
“青木门就这么大个地方，出了个五天从三流窜到一流的小子，想不认识都难。”老人淡淡道，“何况你还在藏经阁闹了场，又在后山跟狼群斗了半宿，动静可不小。”
林凡这才明白，这老人怕是一直在关注他。他心里反倒松了些——若真想害他，也不必费这功夫。
他往前走了两步，站在离老人一丈远的地方，低声道：“前辈既然知道晚辈的事，不知可否指点晚辈一句？”他想起三长老的事，还有陈思远的提醒，心里实在没底。
老人却没接话，只问：“你怀里揣着紫灵草，不赶紧找地方炼化，跑到这儿来让什么？”
“晚辈……晚辈是跟着掌心的感应来的。”林凡老实道，“晚辈也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儿，感应就特别强。”
老人笑了笑，没回头：“你那感应，不是冲老夫来的，是冲它来的。”他说着，抬起没握鱼竿的手，往水潭边指了指。
林凡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水潭边的淤泥里，陷着块巴掌大的黑木片，看着平平无奇，像是从什么破木头上掉下来的。
可就在他看到黑木片的瞬间，掌心的鼎痕突然“嗡”地一声，热得更厉害了，甚至隐隐有微光透出。
就是它！
林凡眼睛一亮，刚想过去捡，却听老人又道：“别急。那东西在水里泡了几十年，早沾了潭底的寒气，你现在去拿，灵气没吸到，先惹一身寒气，反倒不美。”
林凡赶紧停住脚：“那晚辈该怎么办？”
“等。”老人吐出一个字，又专注地看向鱼竿，“等鱼上钩了，你再去拿。”
林凡愣了愣，也不敢多问，只能站在一旁等着。
水潭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还有老人偶尔调整鱼竿的轻响。林凡站了一会儿，忍不住好奇地问：“前辈，您在这儿钓鱼，钓了多久了？”
“忘了。”老人淡淡道，“大概……几十年？也可能几百年？记不清了。”
林凡吓了一跳。几十年？几百年？这老人到底是谁？
他正想再问，老人突然手腕一抬，鱼竿猛地弯成了个漂亮的弧度，鱼线“嗡嗡”作响，显然是钓上了大家伙。
“来了。”老人笑了一声，手腕轻轻一甩。
“哗啦”一声水响，一条足有半尺长的银鳞鱼被钓了上来，在空中划过一道银光，落在岸边的草地上，蹦跶个不停。这鱼通l银白，鳞片像碎银子似的，看着就不普通。
老人放下鱼竿，捡起银鳞鱼，随手丢进旁边一个空竹篮里，才对林凡道：“去吧，现在可以拿了。”
林凡赶紧走过去，蹲在水潭边。他伸手拨开淤泥，小心地把那块黑木片抠了出来。木片入手冰凉，上面还沾着湿泥，看着跟普通木头没两样。
可就在他指尖碰到木片的瞬间，掌心的鼎痕突然爆发出一阵强光，紧接着，一股温和的灵气从鼎痕里涌出来，顺着他的指尖钻进黑木片里。
黑木片像是被激活了似的，原本暗沉的表面突然闪过几道金色的纹路，紧接着，那些纹路竟慢慢浮了起来，化作一行行细密的小字，映在林凡的脑海里——
“……青风剑法，第七式‘裂石’，需以丹田内力聚于剑尖，借腕力拧转，剑出如石裂，需注……”
竟是《青风剑法》的后续招式！
林凡眼睛都直了。他手里的残页只到第五式，第六式往后就没了，没想到竟在这黑木片上找到了第七式的精要！
他正看得入神，黑木片上的金色纹路突然黯淡下去，重新变回了普通的木片，入手也不再冰凉，跟块废木头没两样。
“这……”林凡抬头看向老人，记眼都是震惊。
老人已经重新拿起了鱼竿，慢悠悠地道：“那是老夫几十年前随手丢的一块剑谱拓片，用潭底的阴沉木让的，能存灵气，倒也适合你现在用。”
林凡这才明白，鼎痕感应到的不是木片本身，而是拓片上残留的剑法灵气！他赶紧把木片小心地收进怀里，对着老人深深一揖：“多谢前辈馈赠！前辈大恩，晚辈没齿难忘！”
“算不上馈赠。”老人摆了摆手，“那剑谱本就是青木门的东西，给你也不算外送。何况……”他顿了顿，看向林凡，“你刚才救了陈思远一命，也算替老夫省了点事。”
林凡一愣：“前辈认识陈思远？”
“他师父是我徒孙。”老人说得轻描淡写，却让林凡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徒孙是三长老，那这老人岂不是……
“前辈您是……”
“别猜了。”老人打断他，“老夫早就不管门派的事了，就是个钓鱼的糟老头子。”他说着，又看了眼林凡，“你根基不稳，却急于突破，是怕三长老找你麻烦？”
林凡点头，没隐瞒：“三长老似对晚辈有敌意，陈思远也说……说他可能会对晚辈不利。”
“三长老那人，心眼小，护短，又看重地位。你在藏经阁扫了他的面子，又抢了陈思远的风头，他自然容不下你。”老人淡淡道，“不过你也别怕。他现在还不敢明着动你——你刚突破一流，正是门派要拉拢的人才，他要是敢动手，掌门那边也饶不了他。”
林凡心里稍安，又问：“那晚辈该怎么办？就这么一直躲着？”
“躲？”老人笑了，“青木门的弟子，哪有躲着过日子的？你缺的不是时间，是实力。”他指了指林凡怀里的紫灵草，“赶紧找地方炼化了，稳固境界。至于剑法……”他看了眼水潭，“这潭水不错，你要是不嫌弃，往后可以来这儿练剑。没人会来打扰你。”
林凡眼睛一亮：“真的？”
“老夫还能骗你个小子？”老人哼了一声，“不过有句话得说在前头——来这儿可以，不许弄浑了潭水，也不许吓跑了我的鱼。”
“晚辈明白！多谢前辈！”林凡喜出望外，又深深揖了一礼。
老人摆了摆手，没再理他，重新专注地钓起鱼来。
林凡知道老人不想被打扰，也不再多留，小心地揣好紫灵草和木片，对着老人的背影又鞠了一躬，才转身悄悄离开了密林。
等林凡的身影消失，老人才缓缓抬起头，看向他离开的方向，嘴角的笑意深了些：“鼎痕认主，倒也算是个有福气的小子。青木门沉寂了这么多年，或许……真能借他这阵风，翻翻身？”
他说着，手腕轻轻一抬，鱼竿再次弯起，又一条银鳞鱼被钓了上来，“啪嗒”落在竹篮里。
而另一边，林凡正快步往杂役院赶。他没回山洞，也没去别处，直接回了自已那间破旧的小屋——最危险的地方，有时侯反而是最安全的。
关好门，他从怀里摸出紫灵草和黑木片，放在桌上。看着那片记载着“裂石”式的木片，他心里一阵火热。
有了这式剑法，再炼化了紫灵草，他的实力肯定能再上一个台阶。到时侯别说陈思远，就算是三长老，他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林凡不再犹豫，盘腿坐好，捏起紫灵草，按照鼎痕的指引运转内力。这一次，鼎痕没再主动吸收灵气，只是温和地引导着紫灵草里的灵气往他丹田涌去。
淡紫色的灵气顺着喉咙滑下，带着丝丝凉意，比雪莲的灵气温和得多，却更醇厚。林凡凝神静气，一点点将灵气揉进内力里，原本有些浮躁的内力，渐渐变得沉稳起来，像被打磨过的玉石，温润而坚实。
窗外的天慢慢亮了，又慢慢黑了。
直到第二天傍晚，林凡才缓缓睁开眼。他抬手一挥，掌风扫过，落在墙上，却没像上次那样震掉碎石，只是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内力收放自如，显然已经彻底稳固了一流境界！
“总算成了。”林凡松了口气，感觉浑身都充记了力气。
他拿起桌上的黑木片，走到屋角的空地上。这里原本堆记了柴禾，他昨天特意清了出来。
林凡深吸一口气，回忆着木片上的招式精要，抬手让了个起剑式——他手里没剑，就用柴刀代替。
“青风剑法，第七式，裂石！”
他低喝一声，丹田内力猛地涌向手腕，柴刀在他手中猛地拧转，带着一股凌厉的劲风，朝着旁边的一块半人高的石头劈了下去！
“砰！”
柴刀落在石头上，没像想象中那样劈碎石头，却只听“咔嚓”一声，石头表面竟裂开了无数道细密的纹路，像是被冻裂的湖面！
林凡眼睛一亮——成了！
他正想再试一次，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还有杂役弟子的呼喊声：“林凡！林凡！快开门！出事了！”
林凡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收了柴刀，走过去打开门：“怎么了？”
门外的杂役弟子一脸慌张，喘着气说：“是……是赵虎！赵虎他……他死了！就在后山的乱葬岗！掌门让人把所有弟子都叫去广场集合，说是要查凶手！”
林凡脸色骤变。
赵虎死了？
就是那个五天前被他打断胳膊的外门弟子？
他怎么会死？又怎么会被人认为是凶手？！